聽到這個答案,問的同學頓時感覺也沒那麼想看了。
不一會兒,程明達跑進班裡通知最新消息,“謝老師說晚上的語文自習全班可以去操場看流星雨!”
曲楚心差點閃了腰。
同學們立馬像被大赦天下一樣歡呼起來,程明達忙維持紀律。
“噓!老謝說了,都輕手輕腳有序下樓,别讓值周老師發現吵鬧再扣了他工資。”
夏莞撅撅嘴,看着樊斯辰,佯裝生氣地說,“你早就知道了,故意考驗我的良心?”
樊斯辰笑嘻嘻地舉手發誓,“還真沒,我的保底方案就是潛進去偷一張再模仿字迹。”
“被謝哥發現了再求他?”夏莞笑得發抖,“既沒道德又沒出息,還不如我呢——咱們也快下去吧。”
東北方的夜空,點點繁星逐漸變得清晰,少年少女們仰頭遠望。
一道道明亮的流星劃過夜空,印在少年們的眼底。它們從中心輻射點緩慢駛離,好似漫漫長夜中擦亮的瞬息火光,璀璨而迷人。
“雙子座流星雨的母體是小行星3200‘法厄同’,”樊斯辰凝望天空的眼神,近乎虔誠的溫柔,“它的碎片落入地球大氣層的時候,便是最後一次發光,然後……”
夏莞沒聽到後文,轉頭去看他,輕聲問道,“然後呢?”
“然後就落地了。”
鄧欣怡“啊”了一聲,激動地拽着李佳軒的手,把人拽得老疼,但她自己已經沉醉在了美麗的幻想中,“殘骸死亡前最後一次發光,真是凄美又浪漫,宛如我和阿莞各自死去的愛情。”
李佳軒不明所以地撓撓頭,心說他不是好好活着呢嗎。如果許志奕在場一定會幫他解讀為“她愛死你了”的意思。
“不是死亡。”樊斯辰說。
是無限廣度、無盡年限的寰宇漂泊,最終尋得一處可以停歇的應許之地。
“它們終于,不用再跑了。”樊斯辰喃喃自語,霧藍的眼底沉着流星,夏莞和他對視的時候,仿佛看到了浩瀚無垠的星辰大海,心髒毫無緣由跳得很快。
十年前的那個夜晚,遠在堪薩斯州的農場,一片寂靜。桑尼·托馬斯醉醺醺地回來了,腳步踉跄,嘴裡嘟囔着含混不清的話語,間或咒罵。
樊斯辰躲在那個兼具倉庫作用的車棚裡。
上了鏽的自行車、各種汽車破損零件和爆了的車胎,雜亂不堪,全都滿滿當當地堆積在這個肮髒的角落。
但經過耐心的重新排列整理,還是可以勉強空出睡人的地方。
這是樊斯辰的秘密寶地,每當桑尼舅舅喝得爛醉,他總會來這兒湊和一宿。
老托馬斯接連幾次都沒找着出氣筒,憤怒地揚起皮帶,抽打一切碰得到的瓶瓶罐罐,破碎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他搖搖晃晃地走到舊車棚外那棵腺牧豆樹下,解開褲子撒尿,還一邊大着舌頭獰笑着,嘟嘟囔囔個不停。
鄰居告訴他,自己經過郵車的時候看到了樊斯辰。
老托馬斯又喊了幾聲,發出最後通牒,如果樊斯辰現在不老實點主動出來挨揍,等弄清楚他究竟在搞什麼鬼後,自己一定要揍死他。
原本醉鬼就愛口嗨,但樊斯辰聽完臉都白了。他以為自己摸索了大半年的寄信路徑萬無一失,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端倪。
他的郵票都用完了,這是寄出最後一封信的第十一天。
即使這些信可能仍是會石沉大海,但他知道自己還會偷偷地、一點點地再攢夠郵票錢,然後繼續一封封地寄出。
即使可能仍是會石沉大海,但他知道自己還會偷偷地、一點點地再攢夠郵票錢,然後繼續一封封地寄出。
這條求生的路絕對不能被堵死。
大不了再挨頓打,又不是不習慣。
樊斯辰視死如歸地走出車棚。
他現在的身形在同齡孩童裡屬于過瘦的,所以很快就被打得遍布瘀痕。
他舅媽是一個常年經受家暴、體弱多病的女人,偶爾會扶着牆過來勸架,但今天不是,可能她身上的傷還沒好。
老托馬斯因為醉酒前賭球輸得很慘,所以打得格外兇狠。
“你不會是在跟你親爸偷偷聯系吧?”老托馬斯吐了口濃痰,嗓子仍不清利地笑了,“要能聯系上他我可得好好跟他要一筆錢,他要是不給,我就先剁下你一條胳膊送給他,看看他給不給?”
樊斯辰瞳孔猛震,腦海裡的瘋狂和恐懼不可遏制地愈演愈烈,幾乎侵蝕了他的理智。這個人他這輩子都擺脫不了的。
他必須幹幹淨淨地跟Philip聯絡上,他親爸才可能會選擇帶他走。
于是當老托馬斯再此掄起手杖的時候,樊斯辰使出吃奶的力氣奮力反抗。
還沒來得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老托馬斯已經應聲倒地,腦袋撞到了桌角上。
樊斯辰吓呆了,他本能地去敲舅媽的門,然後,他頓住了。
那一瞬間,他突然覺醒了一個念頭,他不能再呆在這裡,他得離開,逃出這裡!
于是他越跑越快,在鄉間的小道上狂奔。
田間農作物的濃郁味道熏得他想哭,無邊的田野和漫無方向的遠方看不到盡頭,好像根本跑不出去、永遠也跑不出去。
但這時候,他仰頭,看到了流星。比城市裡更明亮的流星劃破夜空,給迷茫指引出了方向。
他抹了一把臉,咬咬牙,最終向着其中一顆流星的方向不停地跑下去。
但這時候,他仰頭,看到了流星,抹了一把臉,最終跟着其中一顆流星的方向狂奔。
雖然結局并沒有那麼幸運和夢幻,他選的那顆流星的方向,恰是周圍最遠的一個小鎮。
但他還是跑到了那裡。
他第一天流浪就作為無家可歸的未成年人被警察盯上,掙紮無果後被警察帶走,他絕望地以為又會被送回去。
但正巧的是,太平洋彼岸終于傳來回音,動用了樊家的人脈,一切就都水到渠成,所以在他還很懵的時候,就已經被平安送到了金皖市。
再後來,桑尼·托馬斯暴死的照片被美國警方傳真過來,要求樊斯辰這個唯一聯系到的親屬辨認死者,并且向他調查相關信息。
老托馬斯是被數刀捅死的,根據傷口形态和深度,初步判斷兇手是力氣較小的女性或小孩,并且屬于洩憤式的虐殺。
樊斯辰否認死者生前有家暴行為,并提供了幾個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債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