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拾虞避而不答,她不能被白暮朝牽着走,今夜赴約,隻是為事情真相,非是要與白暮朝争個高低、辯個是非。
不同于白暮朝的激動,李拾虞語氣平靜,她在白暮朝面前緩慢踱步,仿佛她此刻并不是處于城外囚地之中,而是在自家後院兒閑逛。
“白姑娘,對于你北袖山一脈的遭遇,在下深表遺憾。然而關于你所說之事,可有憑據?”
李拾虞停下腳步,于黑暗中緊盯白暮朝的眼睛,目光穿透朦胧,直達她的心底。
“确實,口說無憑。受傷的狐狸都養在後山,綠佩提前加強了那裡的結界,應該還沒有被人發現。大多傷狐在吸收地魂之氣後,雖能夠勉強保住性命,卻隻能在極小的範圍内活動。後山是我族耗費一半妖力保護的地方,道長一看便知,本座并未欺騙于你。”
見到白暮朝将後山的事情都說給李拾虞聽,紅鏡和綠佩都無比擔心,若是眼前這人背信棄義,将秘密說了出去,那她們可就真的是什麼都保不住了。
白暮朝目光如火,言辭懇切。
李拾虞不忍拒絕,擡眼對她說道:“在下自會前去查證,若姑娘所言句句屬實,在下亦不會令姑娘寒心。”
聽到李拾虞如此許諾,白暮朝終于松了一口氣。
夜已至黑,也該天亮了。
與此同時,有一捕快瑟瑟縮縮地跑到城外暗處,急匆匆方便結束,正凍得瑟瑟發抖呢,提起褲子轉身就要往城門口的火光處奔,恍惚間仿佛看到有一個人影站在木樁前,吓得他脫口喊道:“誰?!”
再一細看,卻什麼都沒有,空地上還是隻綁着白天抓的那三隻狐狸精,好像剛才的人影隻是他的錯覺一般。
大晚上的,被捆着的還是狐妖,捕快獨自一人出來,并不敢上前查看,他顫着膽子沖着城門方向撒腿就跑,生怕黑暗中會突然伸出一隻手,把他給拖了去。
捕快氣喘籲籲地回到夥伴身邊,一把抓住身旁人的胳膊,顫抖着手指向城外,聲音沙啞地說道:“老……老趙……那裡……那裡剛才有個人影,我一細看又沒有了,老吓人了……娘啊……”
身旁夥伴一揮手,不屑道:“哪來的人影?瞧你那芝麻綠豆點兒大的膽子,兄弟們都擱這兒守着呢,一隻蒼蠅都飛不過去!”
“大哥呀,這正月裡哪有蒼蠅啊?”捕快一臉無奈,怎麼就是不信呢?他越想越害怕, “确實有個人影,我都看到了,哎呦……不會是……是鬼吧?呀!”
“哎!”老趙大聲呵斥着,試圖趕走從心底攀起的恐懼,“哥兒幾個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别整體疑神疑鬼的,還能不能像個爺們?”
老趙叫了幾個還醒着的弟兄,兩人舉一個火把,并排朝木樁處移動。
越是靠近,大家靠得越緊,耳邊的風吹得愈緊,身上的哆嗦就愈劇烈。
突然,一聲“嗚嗚”的狐狸叫聲從籠中傳來,有人禁不住大喊了一聲,惹得同行的幾個人都慌忙握着火把胡亂揮舞,場面一時混亂不堪。
見眼前衆人舉止滑稽,紅鏡忍不住偷偷笑了兩聲,表面上沒有開口,卻尖着嗓子發出“嘻嘻嘻……”的聲音,借着刺骨的北風送到捕快們的耳邊,聲音便顯得更加銳利刺耳。
黑暗會擴大人們的恐懼,未知會加深腳邊的深淵。
如此一來,哪還有人管什麼人影不人影的,原本還要查看可疑的一行人隻顧着倉皇而逃,誰人還顧得上旁的?
紅鏡遠遠看着慌張逃至城門下光亮處的捕快們,痛快地說道:“呸!活該!讓你們給那臭道士幹活兒,看姑奶奶吓不死你們!”
綠佩輕聲笑着,多虧了紅鏡這樣的性格,才給她們出了一口氣。
而白暮朝難得沒有責怪紅鏡莽撞,輕輕搖了搖頭,也無奈笑着。
朔風凄寒,鋒利如刃,此時卻變得柔和了些,白日裡還苦于陣陣寒風入骨,如今倒也不覺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