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朱玉棋的匕首就要插進自己的心髒,朱财貴慌張大喊,“我知道是誰害了玉琴!”
朱玉棋的匕首已經刺進他的胸口,沒入皮肉。
她收了力道,嗓音沙啞,“除了你,還有誰?”
大半匕首露在外面,朱财貴不敢有絲毫放松。
“玉琴,玉琴……大概九個月前,玉琴和後廚一起去徐家村進菜,回來就染了病,找了四五個大夫,吃了三個月左右的藥,怎麼都不見好。那天,我在街上遇到一個江湖遊醫,他說隻要把他配制的藥劑,一日三副地讓你姐姐喝下去,她就能好起來。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就聽信了他的偏方。”
朱玉棋眼角發紅,她恨不得現在就殺了朱财貴,為姐姐和爹報仇,但是若這背後還有其他人,那她必然一個也不會放過。
“後來呢?”朱玉棋握着匕首,又進一分。
朱财貴吐出一口血,大口喘氣。
淩亂的衣服染了血,鞋子掉了一隻,就連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都摔在地上,裂成了兩半。
他此時的樣子無比狼狽,與方才的富貴得意全然不同,俨然天上地下,成了兩個人。
“一開始的時候,确實是好了很多。人能下床走了,臉色也紅潤起來。我就接着給她吃,可是……誰能想到,她吃了七天之後,就開始七竅流血,暴斃而亡……嗚嗚嗚嗚……”
“你空口白牙,編一個江湖遊醫出來,叫我如何信你?既是遊醫,現在早就不見了蹤影,你大可以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他身上。那我問你,我姐姐身上的淤青是怎麼回事?我爹向來怕水,從不會自己一個人去河邊,他又怎麼會被東河淹死?之前,我随師父在山上學藝,竟不知姐姐和父親都受了你這無賴的欺負!你如今還想糊弄我,我看你的如意算盤是打得太精了!”
朱玉棋一頓好罵,仍不解氣,“當初你要入贅之時,我便是不同意的。是姐姐,看你為人機靈,本性不壞,覺得你可以幫襯家裡的生意,才招了你。沒想到竟是招了個白眼狼回家。她當初要是聽我的勸,就不會讓你害了性命,還送了家财!半年前,我下山為他們讨公道,你卻在我喝的水裡下迷藥,把我帶到懸崖邊,想要制造我意外墜崖的假象,這些,難道冤枉你了嗎?”
沈潛側身靠近星柔,在她耳邊低語,“這家人還有這檔子事兒呢,那這個客棧老闆,也忒不是人了。”
“這女子半年後再來尋仇,想是之前都在養傷吧。既然是他們的私人恩怨,那我們是不是就不要管了?”星柔看了一眼李拾虞,不知道她的态度如何。
星柔知道,若是李拾虞出手阻攔,那她定然是有她的道理。
可是,失去至親的痛苦,誰又能替朱玉棋承受呢?
總要有人付出代價。
李拾虞和蒼濟都沒有說話,反而各自倒了一杯酒,喝了起來。
“你要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朱财貴哭得痛心,鼻子一把淚一把,猛地想起了一根保命稻草,“是那江湖遊醫,都是他逼我的。我們鬥不過他的,我要是不按照他說的做,連這家客棧都會保不住的。”
朱玉棋臉色蒼白,眼底含恨,“這麼說,你就是承認了。那你去死吧。”
“我知道那遊醫在哪兒,你放過我,我可以帶你去找他。”朱财貴仍祈求一線生機。
一陣妖風穿堂而過,四周傳來急促的琴音。
衆人疑惑擡頭,尋找琴音的來源。
隻有朱财貴一臉惶恐,比匕首插入他心髒中時,還要害怕。
“我沒說……沒有……”
片刻之後,溪流中的荷花随風散發出更加濃郁的香氣,綻放開的花瓣顔色愈發鮮豔,轉眼間變成了妖冶的紫色。
淡淡的煙霧升騰至半空,纏繞成一個詭異的形狀,緊接着,分出幾縷細絲,猝然朝朱财貴的七竅鑽去。
朱财貴的四肢扭曲,身體發出骨骼斷裂的聲音,不斷有血液從他的身體裡流出,甚至還有白骨刺破皮肉,斷在體外。
“唔……刺……呼……”
朱玉棋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手指微顫,卻還是俯身靠近朱财貴,想要聽清他嘴裡說的内容。
朱财貴的身體極度折疊,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發出喑啞的聲音,“刺……史……府……”
話音剛落,他便猛地站起身,雙臂擡起,要去掐朱玉棋的脖子。
“小心!”
朱玉棋身後的兩人一左一右把她拉了回去,同時丢出手中的兵器,精準地砸在朱财貴的身上。
朱财貴倒在地上,紫色煙霧從他體内浮出,在空中重新聚攏起來。
沈潛早已持銀白蛇矛站在桌前,這團紫霧殺氣頗重,他瞬間收起了玩笑模樣。
而朱玉棋帶着身旁兩人轉身就跑,“馮符,何遼,速速撤退!”
“诶?”
沈潛震驚地張大了嘴巴,他原以為,可以幾個人一同抵禦着妖霧來着,怎麼現在就隻有他一個人可以上了?
那紫色煙霧好像有眼睛一般,緊随朱玉棋等人,似乎它的目标就是他們。
李拾虞站起身來,手握破曉,正欲上前砍散紫霧。
此時,一陣悠揚舒緩的笛聲自身後傳來,聲音蓋過急促琴音,散滿大堂。
回頭看,蒼濟正橫吹玉笛,雙眼緊盯那團紫霧,操縱其動向。
兩種聲音交疊在一起,紫色煙霧一會兒朝朱玉棋等人探去,一會兒又朝蒼濟低頭,左右搖擺,飄忽不定。
“客棧古怪,源于琴音。”星柔恍然大悟,她轉頭看向溪流中的荷花,“還有這荷花。”
手中聚起狐火,星柔打算一把火燒了這作怪的荷花。
李拾虞按下了她的手,“先别燒,用得着。”
說罷,她揮劍斬斷荷花枝莖,将掉落的荷花收到一旁八仙桌上。
紫色煙霧突然像是失控一般,直沖李拾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