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濟回自己房間休息去了,留李拾虞獨自一人。
她癡坐床頭,愁緒紛飛。
有多久,她沒有想起那些事情了?
一年又一年,轉眼四百年過去,她以為她早已經記不清了,以為她早已模糊了他們的模樣。
可是在夢境中,他們的樣子都無比清晰,仿佛隻要她願意,她就能再次抓住他們的手。
申令芸的頭七回魂夜近在眼前,李拾虞等人沒有表明應該如何應對,跟着申景榮的陸玄甯又總是找不見人,趙蘭馨愈發焦急。
趙蘭馨聽說李拾虞好像生病了,便讓瑞兒帶了一些禮物,陪着前來看她。
而李拾虞正被沈潛盯着,在院子裡無聊散步,正好趙蘭馨來了,她才能夠短暫脫離“監視”。
“李姑娘,聽聞你身子不适,我給你帶了些補品,還望你早日康複。”
瑞兒打開桌子上的禮盒,裡面是一根百年人參,另一個盒子裡,擺了血燕、靈芝、冬蟲夏草。
“夫人客氣了,我隻是有些疲累,緩兩天就好了。這些東西太貴重了,還請收回。”李拾虞把禮盒推向趙蘭馨,不想再收她的禮。
自古以來,都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趙蘭馨拜托她的事情,她已經收了報酬,已經足夠了。
“身體無恙便好。那這些東西,給姑娘留着日後滋補,也是好的。”趙蘭馨再次推向李拾虞,“你就不要推脫了,我申府好歹也是大戶人家,斷沒有送出去的禮還要收回的道理。姑娘若是不收,那便是嫌棄了。”
“夫人言重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不等趙蘭馨開口,李拾虞便主動提及。
“府中靈符,可讓下人悉數去除。明晚,申小姐回魂之夜,夫人盡可照傳統置辦,我們會在府中守着,不讓無名遊魂進入申府。待到時日過了,再貼上新符即可。”
“如此,便勞煩姑娘費心了。”趙蘭馨起身,“不打擾姑娘休息了。如有需要,隻管開口。”
趙蘭馨走後,沈潛從門口蹦跳着進來。
他打開盒子,眼睛亮了幾分,“呦,雖然不是頂好的東西,但是也不賴了。這趙夫人出手,還挺大方的。”
“交給你處置了,抵債。”又不能生吃,李拾虞果斷交給沈潛。
“抵什麼債?這些東西最後不還是要進你的嘴?”沈潛抱起盒子,嘟嘟囔囔地出門,“不問你要我的工錢,就已經很不錯了。現在還不能吃,太補了,我先收起來。”
看着沈潛快速跑離的背影,李拾虞忍不住笑了。
這隻兔子,嘴上不饒人,倒也沒真拿她怎麼樣,反而總是惦記着她的性命,不讓她拼命。
頭七回魂夜,是申令芸能在人間逗留的最後一晚。
申府上下,安靜回避,好讓她能夠安心告别。
李拾虞和蒼濟守在靈堂對面的屋脊之後,沈潛緊跟着星柔,守在申府的另一角。
“以前那符不管用的時候,她家也沒有什麼問題啊。反正符在不在的,都一個樣子,今夜,應該不會有其他的飄飄來吧?”
沈潛極力壓低了聲音,緊緊攥着星柔的袖口。
“你,害怕鬼嗎?”星柔睜着無辜的狐狸眼,認真問他。
“呵呵……小爺怎麼可能會怕呢……”
沈潛低伏在屋頂上的身子略微挺直了幾分,他仰起頭,俯視目之所及。
“阿……嚏!”冷風一吹,星柔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沈潛立馬緊貼屋頂,連眼睛都埋在了屋脊後。
“……”星柔無語地看了他一眼,轉而繼續盯着申府了。
靈堂這邊,衆人早已回避。
申令芸不知從何處飄了出來,穿過靈堂,在申府内幽幽穿行。
李拾虞捏了一個拇指大小的紙青燕,讓它跟着申令芸。
她略微猶豫,還是握住了蒼濟的手。
紙青燕将它的所見所聞傳給李拾虞,而李拾虞又通過握着的手,讓蒼濟和她看到、聽到一樣的東西。
微涼的溫度自手背傳至心尖,蒼濟僵了一瞬。
他擡眼看向李拾虞,見她專心閉上眼,便也學她的樣子,閉上了眼睛。
申令芸沿着申府的檐廊,回到她的卧室,待了一會兒之後,又來到客廳。
她在室内待了一會兒,随後便在庭院中閑逛。
雖然這幾日的時光,李拾虞并沒有管她,但這座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宅子,申令芸仍然沒有逛夠。
時光一點點流逝,天邊月亮已西斜。
申令芸從庭院中挪回到她的卧室,坐在窗邊,望向枝頭。
早起的鳥兒從遠處銜回蟲子,那蟲子還活着,被鳥兒喂給巢中嗷嗷待哺的雛鳥。
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仿佛她曾經無數次坐在窗邊時那般。
靈堂處傳來異樣,李拾虞蓦然睜眼,順手拍了拍蒼濟的手,讓他留意堂前的動靜。
一個穿着墨色鬥篷、頭戴風帽的身影快速靠近靈堂,在棺材處站定。
那人盯着棺中遺體看了好大一會兒,似是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于是,他伸出手,想要把申令芸挪到一邊,繼續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