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是元旦,商場裡一派喜慶,到處都是折扣和抽獎活動。芊芊站在她喜歡的服裝店外躊躇不前,自從被那姓楊的甩後她就斷了經濟來源,現在身上的錢隻夠維持基礎的生活,購物,還是算了吧。
芊芊站了一小會兒,轉身離開。其實和簡潔在船上那天她想了很多,馬上就畢業了,她應該可以找一份不錯的工作,養活自己,節約點,還能寄錢回去,可是她光實習都換了幾家公司,也沒有學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她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可能一開始習慣了不勞而獲,到了可以靠自己的時候,反而生出許多顧慮:擠地鐵、擠公交、加班,買臨期的牛奶和面包,晚上去買别人挑剩下的折扣蔬菜,這些都是别的實習生正在生經曆的,而她通通都沒有經曆過。
真是應了那句話——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從小的苦日子讓她拼了命的往大城市擠,做夢都想過上好日子,和姓楊的在一起後很快就适應了那種生活,現在突然要走出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邁出第一步。
電話鈴聲在商場音樂的掩蓋下響了停,停了又響。走出大門,芊芊掏出手機,不情願地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寒暄了幾句就切入正題:“錢什麼時候打過來?月底能到不?”
“就不能等過了元旦再說嗎?”以前她都是30号準時把錢打過去,這次她知道拿不出,怕他們鬧,便提前跟她哥說好寬限幾天,她哥明明答應了的。
“我們等得起,你媽可等不起。”電話那頭吵了幾句,接着道,“就算我們把生活費出了,那買藥不要錢?看病不要錢啊?你那沒出息的哥......”
“行了我知道了。”芊芊不想再聽那個聲音,“10号之前我一定打過來。”
這個月還有幾天呢,催命似的。2000塊借給簡潔沒多久,她怎麼好意思要回來?把生活費給他們,自己吃什麼?
跨年之夜張慶天是在醫院度過的,本想來看看餘思雅,可一進病房看到的是空蕩蕩的床位,他問護士,說是轉院了。他看着因他昏迷的那個男子,默默為他祈禱。也真是奇怪,快一個月了都沒個人來看他,難道他是孤兒?
張慶天走出重症室撥通小鄭的電話:“幫我查一個人。”
小鄭還以為要查什麼大老闆、投資人,沒想到是個女人,雖然好奇,但也沒敢多問。
張慶天自知這輩子和餘思雅再無可能,他隻想知道餘思雅是否平安。
0點,煙花準時燃起,噼裡啪啦的聲響打破了醫院樓道裡的寂靜,張慶天起身往樓頂去,走到圍欄邊,煙花已經放完。果然,美好的事物都很短暫。
他猶記得大四那年的夏夜,餘思雅為他準備了一場煙花秀,在江邊碼頭。煙花點亮了半邊天,比星星月亮還美,比他兒時見過的滿天飛舞的螢火蟲還美。
8年了,他沒有見過比那天晚上更美的煙花,也沒有遇到過比煙花下的少女更美、更好的人。
餘思雅轉到了金都最好的私立醫院,外面燃起煙花時,她在ICU病房内依舊沉睡。
病房外,宋旻靠着椅背閉目養神,聽到煙花聲眼睛也不睜一下,仿佛所有的熱鬧繁華都與他無關。
“我知道你沒睡着,”汪泉突然出現在宋旻面前,“出去走走嗎?江邊很熱鬧。”
宋旻一驚,睜開眼:“你怎麼來了?”
“不去了。”跨年對他來說并不是一個特别的日子,因為每年都一樣。
汪泉在他身旁坐下:“本來想去你家找你,可你電話關機。小意說你在醫院,我就來了。”
宋旻說:“沒電了。”
從小到大宋旻身上都透着一種超出年齡的成熟氣質,别人誇贊他懂事、聽話,汪泉卻為他擔憂。
沉默片刻,汪泉說道:“其實除了工作,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有趣的事,你都可以體驗。”
是啊,有趣的事很多,宋旻也知道,可是和他都沒有什麼關系。從小被母親逼着學鋼琴,後來他真的喜歡上了,想往那方面發展,他父親卻不準他繼續學;在國外讀書他迷上了滑雪,因為一次失誤摔傷了,他父親便不準他再訓練;剛進公司時有個女同事對他不錯,工作上常幫助他,他為表感謝請她吃過一次飯,女同事就被他父親開除了......像這類大大小小的事還很多,他都數不過來。
“那天在樓頂,餘思雅發瘋了,一點沒淑女樣,她說就是因為她父母什麼都要管,什麼都不讓她做,她才變成今天這樣。我聽不太明白,不知道她說的什麼事,但後來好像懂了,她說的是自由吧,她沒有自由,和我一樣。”
宋旻很少對人說自己的心聲,就連和他一起長大的汪泉也難得聽到他說這些話。
汪泉看着他,欲言又止。那句話沒錯:有錢人的快樂你體會不到,有錢人的煩惱你也體會不到。這麼一比較,汪泉覺得自己還挺幸福的,至少父母不會管那麼寬。
“等你全面接手公司,你就自由了。”汪泉是看着宋旻從一個普通職員坐到今天這個位置的,他相信不久宋旻一定能當上總經理。
“希望吧。”宋旻不這樣認為,隻要他父親在一天,他就不可能自由。但如果真能全面接手公司,一定會比現在好很多。
夜深了,樓道裡越來越涼。宋旻話少,汪泉想聊也沒法聊,就這樣陪他坐吧着實無聊:“要在這兒守到天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