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任憑褚盡歡自說自話,隻是望着平躺在地的夙晝,她忽然明白了為何夙晝不想活着。
年少時受家中愛護,衣食無憂,前途順遂,便隻是吃吃玩玩,功課上不求一鳴驚人,隻要不太差勁便無所謂。
後來,一夕之間,滿門被屠隻餘他一人。以他的聰明才智,不難猜到是自及三靈混體給家裡惹上禍事。
怎麼不會恨?
他手握不晴劍,将參與夙州血案的人間勢力一一屠盡,了卻心頭大恨,回過頭卻發現孤身一人,再無肆意玩鬧的可能。
此刻回想起當日的情形,容晚想,她告訴夙晝仇敵并非僅有人間界的那些,少年隻以為她随口扯謊,哄他活下去。
好不容易有了變強的念頭,卻又元靈盡碎再無修行的可能。
一擊再擊,終是讓他畏懼了未知前路。
所以——
并非是容晚對他不夠好。
這份好在夙晝眼中随時都會失去,所以他不敢依靠她,甚至畏懼她,以緻于躲避她。
因為,隻要不曾擁有過,那就一定不會失去。
“容容。”褚盡歡見她許久不說話,銳利的眸光從她臉上緩緩刮過,帶着幾分勢在必得的自信,彎起唇角道,“再不想好,我就反悔了。”
“好。”容晚應道。
聽見她的聲音,褚盡歡心情頗好,随意撒開身邊的夙晝,不忿地踹了一腳,一步一步地往兩界交界處去。
容晚盡可能忽視一身玄裳的褚盡歡,瞳孔微縮着望向他身後的夙晝。
那群歪瓜裂棗的衛兵們不知何時都已被遣散,此時隻餘他們三人,和那隻卧倒在地,前爪按住夙晝的墨色麒麟獸。
褚盡歡輕笑道,“容容,伸手。”
一個極小的靈力漩渦出現于兩界結界之中,如此這般,便不算越界。
容晚不曾看過褚盡歡一眼,這張臉她永生都不會忘記,他長相極端正俊美,有幾分文人之姿,卻絕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個好人。
這一點,容晚與褚盡歡同門的那些年深有體會。
容晚不情不願地伸出手,白而幹淨的掌心朝上,卻久久不見褚盡歡有動作。
這是什麼情況?容晚有些不悅,靈力漩渦開得過久,便瞞不住容皓。何況以褚盡歡的性子,随便一件小事都能讓他大鬧上因宮,諸如當年三界極樂宴上的醉酒,褚盡歡暗地裡被上因界的仙官嘲笑了數百年。
垂眸一看,容晚瞧見他身形微微前傾,長睫垂下來掩住那雙銳利的眼睛,眸光直直釘在她的手背上。
那一道不晴劍痕醒目至極。
褚盡歡沉默片刻,強行将她的手心翻過來,“不晴劍?自己劃着玩?可是這劍痕不像習劍之人所留……不會是那個小廢物吧,容晚。”
此時容晚真是後悔沒伸另外一隻手,隻可惜那一隻手早已同旁人定過契。
褚盡歡冷漠的聲音落下來。
“怎麼辦?我更想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