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死鬥場後懸挂的巨大靈幕上,夙晝所化假名為“薛辭”,初出茅廬,不過幾年,便能在死鬥場上排入前百。
“為什麼化名……”容晚問。
夙晝正欲回答,被容晚以眼神制止,她握着他的手腕,白光閃現間,種下一個傳音靈陣。
這靈陣,是當年衡遊與容晚上學時,為避師長耳目,作課上閑聊之用,所謂“非我所願,旁人不可聽聞”。
“為什麼化名薛辭?”容晚示意夙晝繼續說。
“我帶金色面具,身形容貌又同薛辭幾分相仿,世人會以為我是他。兩種身份對于薛辭這種皇家子弟來說,并不稀奇,不是嗎?可薛辭未曾拜入仙門,卻能在死鬥場上大殺四方,他越是否認,當朝帝王越會疑心。”
夙晝輕笑了笑,“帝王之心,最是要人性命,不是嗎?就像當年夙州血案。”
“帝王起疑買兇,刺殺親子。恰好又被容皓截獲消息,他加足價碼,在殺域高手中買兇,卻買到了你。”容晚輕聲道:“螳螂以為捕的是蟬,卻沒成想是你這隻裝成蟬的黃雀。我看不透你了。”
“師父……”夙晝擡手遮住眼睛,擋住了那顆滾落的眼淚,道:“我是人啊,人心難懂。可是不礙事的,師父想知道什麼,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所作所為,我能猜中七分已是足夠,隻是……你做得太不幹淨。容皓疑你,褚盡歡從未信你……”
容晚目光落向場上争鬥。
不知不覺間,死鬥場上的一輪即将結束,将勝的是一隻寅虎所化的魔妖,他身形醜陋,惡在心間。
是多年前跑掉的那隻死囚啊,躲在這裡了。
容晚道:“去殺了他。”
夙晝早慧,容晚意在他以薛辭身份現世,迷惑世人。但上因律法嚴苛,他不願容晚淌入這趟渾水,道:“師父,死囚當押回上因受刑……”
“追捕途中,誤殺而已。”容晚聲音極冷,“他死于今日,死在你手下,死得其所。”
“我……”
“你要複仇,便要做三界共主。如今未殺的仇敵,不再是當年一把劍就能殺盡的凡人。你的對立面是上因首座、落烏君首和人間帝王,毫無勝算。”
容晚似乎是在安慰自己,她聲音中是濃重的無奈,卻又無比堅定,“如果天下注定要興戰事,我們不躲不避,但求死傷亡魂能少一些。這——是我所能做的。至于上因仙律,随它去吧。”
見夙晝不動,容晚隻能再說得明了一些,“我要讓薛辭假死的傳聞成真,這是送給薛棄閑的見面禮。”
話落,夙晝不再追問,取出自己的靈珠遞給鬥台前撐着把傘的掌事妖精。
妖精接過靈珠,喂進身旁的金色□□口中,珠子順着透明的靈路滾向鬥台正上空,亮起璀璨的光芒。
妖精細而尖的聲音響起——
“下一場:寅虎魔妖對薛——薛辭?”
死鬥場下一片嘩然,議論紛紛。
“靖安太子薛辭遇刺身亡,難道他不是薛辭?”
“誰知道?還是說假死……想借落烏界助力掌權?”
“他之前說他是人間界薛辭……人間界可是要避太子名諱的,等等,人間帝王偏愛幼子,說不準真是假死迷惑君心!”
“呦——那六殿下可太可憐了,好不容易監國,得,又打錯算盤。”
容晚忽然插話道:“什麼叫又?”
“仙友不知人間中事吧,六殿下薛铎乃帝王薛棄閑庶子,非長非嫡。當年小殿下入上因修習,他靠着讨好小殿下,一起去了。六殿下以為小殿下被陛下送去學藝,來日繼承帝位,便纏着陛下甯願玉牒除名也要修仙。”
“靠着诓騙小殿下,小殿下也哭嚎着要玉牒除名。哪知道小殿下真是不喜皇家束縛,去上因讨清閑去了。這下,六殿下可悔死了。如今太子遇刺,帝王病重,他怕是要得償所願喽!”
“你放屁!太子不是假死嗎?”
“不會,我要是太子,才不會在死鬥場用真名。”
“就是像你這樣想的人太多,他才敢用真名。我聽說,他怕是真的假死……”
随着夙晝出現于死鬥場上,衆人議論漸息,隻是談論些太子假死投奔落烏的消息。
更有甚者,議論太子為挑起三界争鬥,假死謀反,卻——禁不住練兵、買兵器手頭緊張,來死鬥場賭自己赢。
容晚不禁笑出聲,眸色一暗,将自己的靈珠遞給掌事妖精,靈珠滾向鬥台,停于小蟾蜍前,其意在下一場“薛辭對白衣”。
在衆人議論白衣是誰時,容晚轉身去賭.場上,找六手妖精押了一百萬靈石賭自己赢。
六手妖精樂得牙齒笑開花,他笃信薛辭必赢。
容晚這麼做,倒不是為了赢。隻有鬧得足夠大,假死的薛辭在今夜死于白衣之手,才會三界皆知。
“白衣”才能在薛棄閑那裡得到幾分信任。
正如夙晝走向三界共主的第一步是拿下人間界,而非在落烏界與虎謀皮。
妖精尖銳的聲音又響起:“薛辭勝!下一場:薛辭對白衣!”
台上的夙晝一愣,頸側、臉上尚且沾着虎妖刺目的血。
他望向走近的容晚,隻透過銀色面具看見一雙冰冷至極的眼睛,毫不掩飾肅殺之氣。
其中殺氣,讓他忘記了那是一雙極其美麗的眼睛。
師父是要真的殺了他?還是……殺掉假死的“薛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