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夙晝抓着手裡的玉簽,落座于容晚身側,“第一簽。”
“誰人第二?”
“鐘盡一。”
容晚不由心中一驚,她擡眸望向高處樓閣上的容皓,他微微點頭,笑容極淡,令人難以捉摸。
“夙晝,全力以赴。”容晚幻出一本靈冊,靈冊自行而翻,停于一頁,“鐘盡一與你年歲相當,但少年成名,精劍道,天賦異禀,我說不準你們誰會赢。”
夙晝望向上因鐘氏所在樓閣,正位坐着一個青衣男子,眉眼溫潤如暖玉。
鐘盡一察覺到夙晝目光,微微颔首示意,無聲道:“幸會。”
夙晝回之以禮,偏過頭同容晚說話,“師父,他是親生的嗎?”
容晚對上因界密辛知曉不多,這些年時常在外,追捕當年禁獄逃犯,自然不知。
見夙晝盯着鐘盡一的樣貌愣神,容晚道:“他是鐘鳴嫡子,應當無錯。你是發現什麼了嗎?”
“嗯。”夙晝打量着鐘盡一的面貌,隻覺熟悉,熟悉到好像曾經日日見過一般,“他像——”
夙晝手中玉簽發亮發燙,下一瞬,他閃現至場下靈台之上。
靈鐘三響,夙晝與鐘盡一齊齊躬身,下一瞬,同時出招。
夙晝修魔道,鐘盡一則是正統的仙門路數,兩人劍風截然不同。
一人是張狂淩厲,另一人則是如雪逢春,潤物無聲。
兩人比劍的結果,容晚心中有數。
鐘盡一畢竟自小時,仙丹靈丹日日不斷,上因多位名事親授。
夙晝漸落下風不足為奇。
夙晝身形變換幻,手中劍光肆虐,他靈力劍招不如鐘盡一那般運籌帷幄,便以身法為先。
兩人一來一回,直至靈鐘敲過三響、又敲過一響。
明氏家主明黎宣告:“夙晝對鐘盡一,平。”
夙晝心性好勝,他忍着不忿同鐘盡一颔首示意。
等到回到容晚身邊,臉幾乎要垮下來,他随手将劍擱在懷裡,忽然有些幽怨道:“師父知道我會同他平局嗎?”
“平局……”容晚從不是會說些善意謊言的性子,她手中翻閱靈冊不停,抽出幾分思緒回道:“我以為你會輸。”
夙晝臉色越發不好,他盯着手中玉簽上第一場次的結果,心髒跳躍得極快,不過幾念,他便說服自己。
“師父,我輸給他,不是因為他天賦比我強,又或者是我不夠努力。而是他比我多了時間。”
夙晝盯着容晚的神情,一字一句地問道:“誰讓我從小不習劍、不讀書,整日裡隻知往巷尾跑……”
他一點點試探她,“隻知去找一顆我怎麼都找不到的樹。”
容晚指尖一顫,穩住心性道:“為什麼要找樹?”
“不知道。”夙晝拿着一張錦帕擦拭着手中的劍鋒,“我好像做過一個夢,夢裡我也是執過劍的。”
“這樣啊,看來你的天賦異禀,找到源頭了。”容晚淡淡回他一句,便提筆寫着北域的布防。
她的回答毫無錯漏。
這樣的試探,夙晝在過往裡問過許多次,每一次她都回答得毫無問題。
就好像,曾經人間界的十年相伴不過是一個夢,屬于他自己的一個夢。
夙晝望着容晚的側臉,他看得愣神,許久才問出一句:“師父,您後悔帶我回上因嗎?”
這一次,容晚回答得很快。
她說:“我不知。”
心底那股異樣的情緒漫上來,夙晝狠狠掐住掌心的軟肉,他還努力揚起笑,湊到容晚跟前,說:“師父,我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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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收他為徒?什麼時候的事。”容皓收回冰冷的目光,側過臉,質詢绯泉,“為何此事不報?”
“上仙這些年很少帶他外出,兩人在大庭廣衆之下同行,少之又少。上仙在北域的住處偏僻,上仙又親手布下數種靈陣法印,暗探若強入,隻怕上仙會大怒。”绯泉觀察這容皓的神色,這才一句句說下去,立刻跪地請罪道:“是我等無能。”
“她在人間界那些時日,也是如此?”
“日日如此,上仙在皇城大陣中又設靈陣,凡是所到之處,必有靈陣防護。暗探屬實難以接近。”
“今日因定階會不允設下靈陣防護,我居然才知曉,她真是……真是……”容皓自嘲道:“她如此是在防我?”
一不小心便能惹容皓大怒的問題,绯泉不敢作答,隻是将頭垂得更低,許久,說出一句:“绯泉無能。”
“起來。”容皓幻化那顆留影珠,道:“交給晚晚。”
绯泉身形立刻消散,他前去容晚所在樓閣外靜候,遲疑許久,道:“上仙,绯泉求見。”
門扇開合,绯泉立于容晚身側,微微俯身,道:“上仙,首座将此物交您。”
“夙晝,接着。”容晚正捏訣排演北域邊防的靈陣,無暇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