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飛身而下,縱然身輕,她以靈力前行,踏雪無痕。
墨麒跟在她身後,在雪深處玩鬧。
待到近處細看,容晚顫抖着指尖去觸碰那道所謂的紅線。
鮮血淋漓,泛着淺淺的金光。
哪裡是紅線啊?
容晚腳步忙亂地沿着血痕往前跑,一步步跑進烏衣巷尾,停在一處房屋前。
這是容晚昔年在人間界的舊居。
當年得知夙晝就是系統所說的少年反派,容晚在系統的要求下,洗去夙晝同她在人間界十年的記憶。
“如今,你不是凡人了,所以你找來這裡了對不對?”
望着古舊門扇上,那個如人形的血印,容晚伸手碰了碰,忍住心中的痛惜,推開那扇門。
過往匆匆,十年時光成瞬,湧入她腦中。
順着血痕一步步往屋内走,容晚繞到後院,眼前這一幕,叫她難以呼吸。
一個血人。
他卧在院角的那顆冰封的無花果樹下,毫無聲息。
容晚飛奔過去探他靈脈,淚水滴落,樹上随風墜落的冰晶一顆顆砸落在地。
容晚以自身靈力、仙元穩固他的心脈,她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麼。
是回家的路也許功虧一篑嗎?還是夙晝如今情狀,她擔心他會死去。
淚水一顆一顆砸落在夙晝身上,容晚輕輕喚他的名字,“阿晝,我是師父。”
夙州自封後,這裡不再有黑夜和白晝。
同衡遊傳音後,容晚握住夙晝的手腕,感受着夙晝一點點跳動的脈搏,源源不斷地輸入靈力。
不知過去了多久,衡遊牽着一隻靈鸢進了巷尾。靈鸢背上駝了一個人。
望見一路血痕,他生怕是容晚的血迹。一見到無花果樹下的兩人,衡遊淺淺松了口氣。
薛沐如今雖傷,已能走動。他從靈鸢背上蹭下來,擔憂道:“師父,他會死嗎?”
“衡遊?”容晚聽見薛沐的聲音,猛然擡眸,發間、肩上落的冰晶簌簌地落下來。
碎冰融化,又複凍,容晚的指尖擡不起來,同夙晝的手腕凍在一起。
她聲音中是濃重的委屈,“我不知道怎麼辦?衡遊,我想回家。”
數千年來,容晚第一次同衡遊提及那個不在此間的家。
衡遊指尖溢出溫潤的靈力,包裹着冰天雪地下的兩人。
望着夙晝慘白的臉色,容晚在衡遊的指點下,設下數處引靈法陣,源源不斷地為他吸納靈氣。
“你不必擔心。”衡遊仔細探看過夙晝的靈脈,道:“容皓下手固然兇狠,但詭道一術不至于将這小子重傷至此。畢竟——我們從前設下的靈陣起到很大用處。”
“是誰?”容晚問。
“我覺得沒有旁人,像是他自己。”衡遊手下正在替夙晝紮針,一寸寸疏通靈脈。
“他或許為了蒙蔽容皓,用那顆奇怪的珠子,在容皓的詭道符文沖入靈脈前,一寸寸自碎靈脈。”衡遊查看着他的傷勢,下定結論:“但還有一個問題,他在哪裡弄的這一身血。我們都清楚,首座殺人,從不搞這些血腥的場面。”
“是啊。”容晚擡手,取出夙晝胸口的那顆琉璃珠。
珠内無數細密的紅色光點沖撞彼此,而十多年前琉璃珠進入夙晝身體時,其中光點遠不如今日細密繁多。
衡遊大驚道:“他到哪弄的這麼多血靈?”
“血靈?”容晚覺得這個詞眼有些熟悉,見夙晝在引靈陣下恢複迅速的靈氣,她想起一件事。
血靈。
以自身鮮血飼養生靈,靈生不盡,不死不滅,源源相生。
這是原劇情中夙晝走向三界共主的最大助力。遠比她這個所謂的白月光師尊的助力要大得多。
容晚向來坦誠。
第一瞬間,她有些興奮。距離結局那一日越近,她回家的日子便越近。
可血靈出世,三界大亂。
容晚簡單地同衡遊聊過,他難得沉默下來,好半響憋出一句,“我想掐死他。”
“死不了。”容晚又問:“衡遊,你相信人有注定的命運,怎麼努力,怎麼改變,都掙不脫的命運。”
就好像她同夙晝發生的所有故事,都同原劇情不同,可偏偏——
一步一步走向注定的結局。
“命?”衡遊笑道:“你還記得得小時候那個仙官算我活不過一千六百歲,可是我大前年剛過了一千六百歲生辰。”
容晚難得有些笑意,“他也算我活不過一千六百歲,但我生辰還沒有過。”
“他不準。”衡遊這會功夫,将夙晝身上紮得像刺猬。
“薛沐還躺在隔壁啊,我去看他,這倆小子,一病病一塊去了,難辦!”
容晚送他離開,回身便見夙晝睜開雙眼,愣愣地望向屋内的裝飾。
這裡同十多年前毫無分别。
“什麼時候記起來的?”容晚問。
夙晝偏過頭,他望着床榻邊那盞豎高的九鸢燈燭,其上刻痕頗多。
像是回到了當年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