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夏至秋過,一年又一年。
上因同落烏戰了又戰,落烏隐隐有敗勢。
如今正值三月時分。
窗外伸進來幾支桃枝,随風一搖,粉白的花瓣簌簌而落。
容晚不曾拂去案幾上的桃花。她煮着一壺春茶,等候着幾位将來的客人。
十二年内,容晚同夙晝在人間界長住。而衡遊行蹤不定,偶有書信往來。鐘盡一則在鐘氏把持上下,定期來拜訪容晚。
而如今人間界的新君薛沐,朝政繁多,他很少過來見容晚,大多時候一道道折子遞過來,問她誰人可用、是否有疑慮。
今日的折子遲遲不到。
早已相約見面的衡遊也誤了時辰。
容晚心生憂慮,再也坐不住,帶着夙晝往王宮清和正殿去。
剛出宮門,容晚便撞上一隊禁衛,急匆匆來報,“容姑娘,急報!今日巡城,陛下遇刺!如今行蹤未明。”
薛沐失蹤!
容晚極力冷靜下來,此事必同容皓和褚盡歡有關。薛沐身上定有他們想要的東西,是什麼呢?是什麼?
王城密閣,帝王方可入内。
有人想闖密閣!
“阿晝,你親自去請薛老入宮,我在密閣等你們。”容晚叮咛道:“要快。”
聞言,夙晝身形将散,卻突然被容晚攥住手腕,他怔愣問:“師父?”
“忍一下。”容晚指尖刺入他的靈脈,留下一道小小的彎月痕迹,指甲般大小。
夙晝不明所以,擡起嘴角朝她一笑。
望着指甲内泛着金光的幾滴烏血,容晚沉思半瞬,問:“密閣在哪兒?他們劫持陛下,應當是要闖密閣。”
“容姑娘,我……”禁衛首領遲疑不已,他抿唇,深呼一口氣,将王城禁令抛之腦後,道:“我等陪您一同前往。”
有些不對勁。禁衛首領,随行陛下。薛沐遇刺,他為什麼在王城?
容晚張張唇,什麼也沒說,任由他召喚傳送陣印。
随即,淺白色的傳送密陣自幾人腳下升起。
密閣位于王城地下,甚是隐秘。夜明珠點綴在望不見盡頭的石道中。
容晚眉心一皺,問:“到了?”
“是。”禁衛首領道:“容姑娘不曾來過,石道盡頭處便是密閣,我陪同陛下——”
“陪什麼同?”容晚指尖一動,禁衛首領瞬時被她扼住命脈。
“容姑娘……”
“你主子是誰?”容晚音色極冷,她手下的殺招已凝,問:“你明明應該知道的,你知道我來過這兒的。”
容晚指尖的寸寸白光,纏繞上禁衛首領的脖頸、面容,隐秘靈陣被層層絞殺。
男子的臉一張張變幻,直到露出真容,幾分落烏的氣息,掩藏不住他身上,自靈元而出的磅礴靈氣。
“你是上因中人。呵……這麼複雜的靈陣,容皓親設?他讓你攔住我?”容晚指尖一點點用力。
“上、上仙。”
這一句,便是坦誠身份。
容晚松開他,徑直往石道深處走,察覺到身後男子的氣息,冷聲道:“回去和容皓交不了差,他會殺了你吧。辦不成事的小仙,哥哥都會殺掉的。”
她聲音極淡,似乎在讨論今日吃什麼膳食般平和有趣。
男子端方的臉上皆是驚懼,他眼睛眨了又眨。
“想活命,跟着我。”容晚淡淡道:“或者我現在殺了你,或者你回去被容皓殺掉。”
見男子百般掙紮,容晚說:“方才的傳送密陣,其實是殺陣,挺不好掙脫的。”
“所以您——”
“所以我送走阿晝,自己留下。容皓的殺陣難闖,可這裡……”容晚輕蔑笑道:“攔不住我。”
男子歎了口氣,他道:“上仙……我叫九方。”
“你是傀地九方家的啊!”容晚字字誅心道:“那容皓必然沒想你活着,容氏的暗衛,他可舍不得殺。”
九方:“……”
九方跟上容晚,提醒道:“您應當快一些,這裡是密閣下方的迷陣,首座怕是要走了。”
容晚眼眸一垂,她淩然出劍,劍光如霜如雪,橫劈直刺,一時間,錯綜複雜的石道磚瓦崩碎炸裂,無數夜明珠化作糜粉,模糊視線。
九方默默慶幸,自己沒有違逆她,留下一條小命。
銀白色的陣印浮現在二人腳下,容晚透過瑩白的、密織的數道細光形成的符文,她望見容皓提劍的身影。
瞬間,冷意自四肢百骸迸發,容晚險些站不穩。她驚恐不已,那日梅林,容皓困殺夙晝,她望見染血的雪堆時一樣害怕。
“容皓!你最好不要逼我殺你!”容晚指尖結印,繁複的陣印一道道落下來。
數陣相殺,銀白陣印霎時自破,光點迸濺。
又是時隔許多年,容皓望見容晚的模樣,她素衣素裝,不加裝飾,比在上因界時穿得更加素淨,偏偏又那樣鮮活。好似她從來不屬于上因一般。
銀白的光點飛舞,容皓輕聲喚道:“晚晚,好久不見啊。”
“薛沐呢?”容晚飛身而上,她的目的不在于同容皓争鬥。她從陣印突破,直落密閣深處,想來薛沐是在入口處。
容晚凝神去尋,卻猛然被容皓的輕笑聲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