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容晚的怔愣,容朝問:“怎麼了?”
“走吧。”容晚輕輕搖頭。被牽着走過長長的玉階,容朝将她交到爹爹手中。
牽着容晚一步步走上高台,容俞冷着聲音,“萬事小心,莫要逞強。”他從不幹涉兩兄妹的任何決定,這一件事,他不反對,卻并不贊成。女兒執拗地要查出真兇,為人父的他自會支持。
“謝謝爹爹,如果那人來了,我會把他引到落落澗外,不會連累這裡的。”
“這是你的家,何來連累之說?若真是有什麼意外,那也是為父和你那做兄長的不曾守好家。”
“我真的很愛你們,爹爹。我也會守好我們的家。”
一直走到長階盡處,他們停下來,一隻修長而溫暖的手握住容晚,她輕聲說:“一會兒不必為難,我們正常舉行儀式,反正不算數的。”
對方捏了捏她的掌心,表示知情。
證婚的長老是容晚的師叔祖,為求真實,一切的流程統統按照仙門嫁娶習俗來。
“一拜天地——”
驟然起了風,吹拂起淺藍色的蓋頭,容晚察覺到頸後一絲涼意,她和他一起微微俯身。
自滿堂賓客裡傳來的一聲熟悉的歎息,落在容晚耳畔,常年的夢魇讓她分不清那是不是夢裡聲音。
握住她的手被猛然抓緊,對方嘶了一聲,容晚無奈道:“哥哥你來湊什麼熱鬧,這麼想當新郎,就趕快尋一位嫂嫂。”
“繼續。”容朝冷冷道。
兩人交握着手,正欲拜下去。
“師父——”
那道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無數夜晚夢回,她帶着淚意哭醒,卻久久不忘的聲音響在身後。
聽到聲音的一刹那裡,容晚掌間銀白色的陣印自雲間直落而下,護界大陣層層封鎖,入目所及皆是籠罩在雪白的光影間。
當那人絕不可能再離去時,容晚仍是不曾轉身。圓潤的指甲在掌間攥出血痕,她緊緊咬住唇,僵硬到無法松開容朝的手。
入目所及是淺藍色的繡線,透過縫隙,她望見淺綠的衣裙在陣印間發光。喉間幾次滾動,她無法開口。
“師父。”
再一次響起的聲音落得更近。樓閣之上彎弓搭箭聲四起,對沖的靈力湧動間,容晚猛然喊道:“不要!不要放箭!”
她随着風一同轉身,淺藍色的蓋頭輕飄飄地墜落,被紛亂地踩在腳下。
長階下的人眉眼冷峻地盯着她,一襲玄衣,發間系了一條淺銀色的發帶,腰間墜着一塊青玉牌,身形比起過往更修長挺拔,而目光隻見淡漠,像是隔了幾千年的時光,他終于想明白那句“應是恨你”。
“放箭。”容朝冷冷道。
來不及細想為什麼,容晚掌心驟起的結界猛然推開容朝,在鋪天蓋地的箭矢襲來的同一刻,燦金色的護身結界護在他周身。
當世最快的靈箭撞上結界化為糜粉,等金銀交相輝映的光黯淡,隻見滿地盡是熒光閃爍的粉塵。
隔着交映的光,容朝望見結界内的他們,容晚微顫地站在原地,而那個玄衣墨發的青年一步步朝她逼近,隻能望見他們在說話,卻聽不見一句一聲。
心跳聲的雀躍讓容晚難以平複,她眼前反複出現着那一日的所有,淚意從眼中溢出的刹那,聽見對方冷淡的聲音,“師父哭什麼。”
他曾在雲霧裡倒向她的懷抱,溫柔地撫慰她說:“别哭”。
而如今……
“師父哭得這樣傷心,我真的會以為我打擾了您的大喜之日。可惜——”
溫熱的指腹擦在眼眶下,輕柔地拭去容晚的淚,離開的一刹那,容晚擡眸撞進他的眸光,看見他執拗之下的眷戀。掩蓋在怒意之下的欣喜。
“師父,我的好師父,您這姻恐怕結不了了。”夙晝扣上她的後頸,把自己送進她的懷抱,聲音緩和了許多,講述他從不暴露于天光下的心事。
“您救過我,殺過我,如今還要嫁給旁人,可我卻喜歡您,想愛您……”
濃重的自嘲和諷刺化刃紮向自己,指尖摩挲着她頸後的紅月印記,夙晝問:“是不是很好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