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麼?”夙晝問。
多麼艱難的一個問題,容晚無法回答他。懷中的墨麒小聲嗚咽着,他看出她的難過與不堪。
“你想要的,如今我都可以給你。”容晚溫聲答道。
金色虛相晃了一瞬,光芒虛弱下去。阿彌喃喃說:“姑姑,你……不可以……”
“有什麼不可以?”夙晝斜視着眼前虛幻的金色身影,唇間挂着似有似無的笑,他湊近幾分,凝視着阿彌,聲音是難得的溫和沉靜,“我們天生一對。你該不該喚我一聲小姑父?”
“你休想。”阿彌的虛相更加黯淡,她的眼眸直直望向容晚,閉了閉眼,說:“姑姑,我永遠不會恨您。”她怒視夙晝,“但我也絕不會原諒他!當然——”她忽然洩力一般,語調是老神仙一般的甯靜,“您要是選他,那也随您,反正我也看不到了。”
“阿彌……”容晚唯有喚她的名字。
“我許久不曾聽見有人這樣喊我。”阿彌的虛相又黯淡一分,“我留下此間虛相,是為了您來接我回家的幻想,哪知今日相見,您也不是來接我的。”
修行數年的阿彌蔔算出容晚的來意,語出驚人,“您會回到上因落烏,會去往傀地,見到故人,而後再次分離。直到——直到一切回歸本位。”
“我可以認為這是你對我的詛咒嗎?阿彌?”夙晝松開容晚緊攥的指尖,一點點滑進去,十指相扣。他笑道:“樂意之至。”
“不是你。”阿彌冷笑,那笑容可化刀鋒一道道落在他身上,可惜如今不是他的對手。
“我猜到此間有一位故人,你可知是哪一位?這麼多年,可有見過他?”容晚不認為阿彌口中的故人是夙晝,卻不知是誰。隐有的猜測是她不願相信的答案。
“墨麒曾被詭道禁陣所傷,我如今虛相,救不了他。而從前過去,能驅使詭道禁陣的唯有一人。”阿彌語氣沉重,沒有人知道容皓的目的。
“是容皓。”容晚心墜下去。她回來九年,容皓如果在此間,為什麼不來找她?那隻有一個可能,他的真身在上因。
“他還真是陰魂不散。”夙晝敲了下容晚的手背,“又是一個哥哥,好煩人。”
“見招拆招吧。”容晚說:“我從來不了解他。”
“這恐怕不是一個好消息,姑姑要小心。”阿彌将遠處的一塊彎月佩懸浮至容晚眼前,靈境對她怅然開放,“我以為您是願意看到我的一生的,可惜我沒有存下太多的留影珠。”她怎會想到,有朝一日真的能見到容晚,和當年一模一樣卻又不同的容晚。
靈境中的密辛靈寶,在容晚從前相贈的基礎上,經過阿彌的打理,數量品階翻了幾番。
“仙祖和我說過無數次,您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弟子。他臨了之時仍在念您。”阿彌看着容晚手下彎月佩,唇邊微笑,一寸目光都沒分給夙晝,“我沒有時間了,墨麒知道如何去往傀地,您記得邀一位醫仙陪同……”
“好。”容晚的靈力向阿彌虛相彙去,金光一撞,消散更快。她雙眼含淚地瞧着小姑娘,替衡遊記下她的模樣。
“姑姑,不管您和誰在一起,不管發生什麼……”虛相将散的阿彌揚起笑,“阿彌永遠愛您。”
墨麒掙紮着去捉阿彌的虛相,他從容晚懷中蹭下來,隻望得見相依為命的阿彌最後一笑。
琉璃般的碩大眼珠裡蒙上一層霧。
“我們可能遇到麻煩了。”夙晝側耳往靈洞外一聽,紛亂的腳步聲和叫喊聲在靈洞口.交織。
“你、你、你——”靈洞的時任長老一望見容晚,大驚失色,“大小姐怎會來此?”
“您是?”
“您的大婚之日——”看見兩位一同冷下來的神色,長老立刻轉換說辭,“有緣見過二位一面,不知大小姐今日來是為了?”
“抓兇獸,幫你抓兇獸。”容晚急于幫墨麒治傷,苦于不能脫身。
“這是兇獸?”褚華秋指着她懷裡的漆黑團子笑道:“長得像隻黑羊,哈哈哈!好醜!”
“不可說。”長老溫和緻歉,“兇獸已抓,勞煩二位幫我靈洞處置了吧。”
“自然。”容晚道:“靈洞中乃仙祖石像,望您不要怠慢。”
“自然自然。”長老如鹦鹉學舌,“不可怠慢。”
“走了。”夙晝眼眸一動,一道不可察的紅光閃過,長老怔愣着眨了眨眼,眼中一片迷茫。
望着兩人離去的身影,長老揉了揉眼睛,他說了什麼?
“您怎麼讓他們帶着兇獸走了啊!師父!”褚扶光驚詫道。
“啊?”長老摸了摸胡子。
“師父!真的有石像!仙祖石像啊啊啊!好像幾千年前的石像——師父——”不知何時沖進洞内的褚華秋興奮大叫,“我摸到了啊啊啊!”
仙祖石像現世,天下嘩然。上古時代的史料自這一日起,可追溯至五千七百年前。
被奉為神話的祖彌石像,一夜之間無數複刻流向人間,供奉在無數仙門百姓家的靈案前。
畫像畫本畫冊層出不窮,更有甚者,以石像為範本,編了幾十回浩浩蕩蕩的小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