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洞的書冊從未現世,小樹看得廢寝忘食,原本就秃的葉子又掉了一堆。
再一次回到靈洞,是容晚意外之事。墨麒一爪按上原本石碑的所在地,隐藏的石道顯現,容晚夙晝走進去,墨麒繞着石碑轉了三圈,特意趕往阿彌的石像前合爪拜了拜,踏着小步子跟上去。
不見光處的黑暗是容晚的恐懼之一,她扣着夙晝的手,他整個發着光,照亮她,還有漫長的石道。
獸爪踏過碎石,墨麒踩上一坨軟乎乎的東西,猛地彈起來,卻踩到另一團軟乎乎上。
當在石道盡頭會和時,容晚望見一團碩大的黑色陰影,身形擠滿石道,嘴角是兩顆人形長的尖牙,她指尖飛速成印。
等黑影逼近時,一雙碩大的眼睛映着光,容晚按住夙晝出擊的手,冷冷道:“墨麒,我怎麼不知道麒麟會長這麼長的牙。”
兩具軟乎乎的屍體——似乎還有微弱呼吸,被墨麒吐在地上,衣衫盡是晶瑩的口水。
“是那兩個小孩,你在這裡發現的。”容晚捏訣清理好兩個少年,探過靈脈後,松了一口氣。
“也有可能是他抓來吃的,戮君的麒麟獸在戰場上可是咬過人的。”夙晝歪頭盯着墨麒,将巨形的麒麟獸一點點壓制成一小團。
墨麒顫巍巍地蹭在容晚腳邊,似乎在說我沒有、我哪敢,都是哥這隻史前巨獸的傳說。
“他不敢吃,他愛吃熟食。”容晚俯身将墨麒捧在手裡,發愁如何将兩個少年送回去,“你送他們回去。”
“嗷——嗷嗷——”墨麒搖搖頭,攤開兩爪,無能為力。
“傳送陣印失效,傳送符用不了,這隻笨獸又不認路,”夙晝無奈笑了笑,“隻能帶上兩小尾巴喽。”
靈境無法裝載人活人,墨麒不願意被騎,連挂角上也不可以,而夙晝絕無可能背或抱兩個少年。
冗長的石道内似乎所有陣印咒術通通失效,容晚揪出小樹,對上小樹被打擾的不滿神情,溫和開口,“人命關天。”
“生死由你。”夙晝擠在容晚身旁,拿過她手裡的小獸,随手放在地上。
“等。”小樹順勢要再進靈境,被容晚拒絕後,掏出一瓶綠油油的藥酒,塗在少年唇間眼下靈穴處,“醒了。”
兩個少年猛地竄起來,眼前一篇模糊,涼飕飕的冷意襲來。褚華秋大叫:“扶光我瞎啦!我眼睛死了!”
“薄荷與酒。脾氣不要這麼大……”褚扶光忍着不适起身,身姿端方,看清容晚時,遲疑道:“大小姐?”
“褚扶光你敢喊我大小姐呢?信不信我打——”褚華秋終于看清容晚,她身後的石道長得沒有盡頭,“怎麼和師父的傳音靈徑斷掉了?扶光,他們不會因為我們摸了仙祖石像,要滅口吧。”
“是你。”褚扶光俯身向容晚行禮,“大小姐,可是扶光多有得罪?這是何處?你又要如何?”他聲音是顫抖裡竭力維持的平靜雅态。十幾歲的少年如何能不慌。
“恐怕要麻煩你們和我走一趟,雖有風險,我會盡力相護,或者你們留在這裡等我回來,更安全一些。”容晚很是抱歉,“目前沒有辦法送你們回去。”
兩個少年叽叽喳喳地悄聲說話,一起紅着眼睛擡頭,“等多久?”
容晚皺着眉頭,在找合适的措辭。
“可能一天,也可能永遠。”夙晝直言不諱,毫不在意未經世事的少年扭捏。他這麼大的時候,死裡逃生不知多少次。
“哇——”褚華秋嚎啕大哭,褚扶光眼裡眨着淚光,下定決心,“我們跟大小姐走。大小姐能收複兇獸,自然是好人。”
“那我是壞人?”夙晝噗嗤一聲笑了。少年們沒敢答話。
一行人沿着石道往前,墨麒走在最前方,容晚夙晝墜在後面,怕這怕那的兩個少年被夾在中間,尤其是褚華秋,踩到碎石要叫,墨麒突然停下來要叫,什麼都要叫。
另一個便更顯穩重,緊緊攥着手心,每隔十息便要回一次頭,離容晚超出十步,他就要放慢腳步。
狀況百出地走完石道,狹窄的道口隻能容納一個人通過。兩個少年眼巴巴地瞧着容晚。
“阿晝,你要不要走前面?”容晚小心翼翼問。
“我太害怕,得和您一起。”夙晝平靜道。
褚華秋默默扯了下嘴角,他有病吧。剛想競争一下誰更害怕,衣領被拎起來,撲着褚扶光沖進了道口,身後還挨了一腳。
“阿晝,不要欺負小孩。”容晚說。
“他倆算哪門子小孩?我這麼大的時候——”
“救命!咕噜——救……咕噜噜……”
石道口轟然崩塌,血水如海洶湧,淹沒了少年的呼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