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身影随着水波化為人形,紅衣紅發,一雙血紅瞳仁斜睨着容晚。
“九方氏?”容晚指尖一勾,殺陣化作枝葉鍊條沖出,将九方氏捆在地上。
“晝公子,你怎麼樣!”褚華秋撲倒他們身邊,而褚扶光握着劍指向那道紅色身影。
“阿晝,如何?”容晚扶起夙晝,他捂着心口,四溢的紅光朝外散去。
心口一痛,容晚壓下痛楚,在夙晝心口落下一個小巧精緻的符文。
“我沒事。”夙晝被一種詭異的靈氣吸引着,推開那扇門,甚至在對方朝他出手時避無可避。
“上仙,好久不見。”角落裡的聲音懶懶傳來。
“上仙?”褚華秋小聲嘟囔道:“人間沒有上仙啊,有也不可能是大小姐,她才多大,再說這人腦子有毛病是不是叫錯了——”
“閉嘴。”褚扶光生怕他倆引起這幾位注意,死命地掐住褚華秋的軟肉一轉,隻聽褚華秋一聲痛呼,“好了好了,扶光我小聲……”
兩雙眼睛齊齊盯向容晚,屏住呼吸,生怕一個不小心引人注意。
“名字。”容晚一擡手,五花大綁的九方氏漂浮至眼前,這才看清他眼中火紅色的蓮紋,“你是蓮。”
“九方氏曆來獨子,代代相傳隻用過一個名字,我或許該喚你一聲九方蓮。”容晚的指尖戳上他的額頭,一朵火紅的蓮花盛開,“果不其然,九方氏世代擁護上因,你做了什麼被容皓流放至此?又為什麼綁了兩個小孩引我來這裡。”
“上仙說笑了。”九方蓮掙了掙,束縛陣印勒得他呼吸不暢,“放了我。”
“你背後之人,是我想找的人。”容晚絞禁緊九方蓮脖頸上的陣印,他疼痛欲裂,卻在下一瞬,被容晚放開。
束縛陣化成一絲一縷的符文,爬上九方蓮的脖頸,化成一道咒印。
“沒成想大名鼎鼎憐光上仙,竟也私修禁陣。”九方蓮爬起來,唇齒間溢出幻滅的吟唱,“當故去之人重回,仇恨與罪惡終将淹沒衆生。死去之人的魂靈永不安息,唯有此間堕入地獄,萬物得生。”
“胡說。”夙晝手中握着一把血光所化的長劍,劍身劍鋒同不晴劍一模一樣。
劍鋒劃破喉嚨,九方蓮勾起奇異的笑,吟唱聲聲入耳,“當起源歸于本位,一切終将毀于一旦。舊世彼岸迎來曙光,是誰将塵封的壁壘打破——你不能殺我!”
“住口!”夙晝眉目間爬上血光,暴動的血靈沖出胸口的陣印,和着碎碎金光流淌。
殺陣裹着激浪湧向九方蓮,一擊即中。他噴出鮮血,原先的紅瞳淡成白色。
“别殺他。”容晚傾瀉着靈力維持九方蓮的生機。
望着容晚清透的眸光,夙晝散去殺陣,靜默着望着容晚為九方蓮療傷,“你相信他了?還是被他所蠱惑?九方氏的吟唱惑人心神,你我都分辨不出真假。”
“正是分辨不出,所以才不能殺他。是好是壞,來日如何都不是殺他的理由。”容晚将所有四溢的靈氣封在九方蓮體内,揪出小樹喂了他十幾顆金丹。
小樹十分滿意這個體質奇特、半死不活的實驗品,臉上的笑沒有一刻停下來,圍着九方蓮這裡診診,那裡摸摸……
完全不敢參與大小姐和公子争吵的兩個少年,默默圍在小樹身旁,感謝小樹救命之恩,将他誇得上天入地。
而隔絕聲音的陣印落下,夙晝淡淡睨了一眼圍在一團的三個小孩,又布下一道隔絕他們視線的陣印。
“所以你一次次救我?是因為不想殺我?”
細碎的血靈随着水波湧動,夙晝倚着小院庭前的石柱,發絲衣衫随水波而蕩,像着了一身紅衣。
“我不殺人,從不想殺人。”容晚起身在石桌前坐下,指尖撫摸着桌上刻痕,仙魔棋的棋盤以靈力相刻,幾千年也不曾消散。
确實是想過,如果大殺特殺,但凡她心狠一些,那個故事結束得定然極快,也不會是如今的結局。
“您有過殺我的念頭嗎?雪夜、金丹、心尖血、五指成契……全都是曾經想過殺我的補償?”夙晝問。
水下城池的斷壁殘垣證明着他們的過往。而對容晚而言,不過九年,她忘不掉。
當年夙州靈陣裡,結陣囚禁無數有罪者。容皓主張盡殺之,但她顫抖着手,推開那道即将蓋上玺印的诏書。誰來量罰,如何審判,什麼是公正,什麼是徇私?
幾經推開玺印,複又拿起,容晚終是沒能蓋下玺印。
“有過。”容晚坦誠。
“我想過殺掉審判那日以靈陣相困的所有人,也曾想過殺掉你是最簡單的辦法。”容晚摸着仙魔棋中名為首座的棋子所在的位置,眼前恍惚浮現霜元百年的大雪夜,容皓蓋下诏書屠戮夙州,“可那我和容皓有什麼區别?那我和那一夜的我們有什麼區别?以殺止殺,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