塚原背着急救包最後一個跑進體育館,隊裡的大家登記完之後已經在指定區域做準備了,她站在門前深深呼吸了一下,深秋時節的空氣清冷而幹燥,涼意鑽進胸膛,心髒撲通撲通,耳旁有悶響,就像一首曲子已經順利演奏到最後一個小節都沒有錯過半個音,緊張的感覺反而慢慢開始将她罩住。
猶豫着,她最終将脖子裡的耳機戴上了,并将音樂聲調大,直到聽不見心跳的響聲為止,然後快步走到隊伍旁邊,低頭整理着大家的水壺和外套,難得一見的沉默,往日裡她總像個吉祥物似的繞着所有人轉悠,輕而易舉就能讓隊裡的人都笑起來,今天倒是笑不出來的人卻是她自己。
她将藥箱裡的彈力繃帶數量清點了至少六遍,拿出來一個一個數,然後再一個一個放回去,可惜毫無意義的動作并沒有能緩解她的不安,隻能讓她的思考完全停滞。這可能是她人生裡第一次真切去體會什麼叫做每一場比賽都可能會是最後一場,她也從黑尾的眼裡讀出了那種“不會再重來”的決心,這在無數次提醒她,音駒、排球、黑尾和她,這幾個元素能夠同時出現的機會也同樣具備着“不會再重來”的屬性,因此塚原文夏害怕了。
此時女隊的比賽率先開始了,二傳小泉在洗手間裡呆到廣播響起才匆匆跑出來,她路過男隊的休整處,同年級的山本攥起拳頭對她喊加油,她便也舉起手和他碰了一下,然後故意放大了嗓門說:“一起去春高!”
聽着這一聲,其他人擡起頭來同時高聲附和,而黑尾察覺到好像是少了誰的聲音,他回過頭才發現今天的塚原看起來似乎很低氣壓,正當他要走過去的時候,某位傻大個已經出現在了她身後,那龐大身軀罩下一層陰影幾乎将她整個蓋住。黑尾緩緩搖頭,接着放慢腳步繞到了隊伍最外側。
隻見列夫俯下身将耳朵貼在她的耳機邊,跟一旁的犬岡招了招手說:“塚原學姐把音樂聲調得好大聲。”
犬岡也好奇地湊到另一邊,兩個人就這樣一左一右把塚原夾在中間,他将眼睛睜得圓圓的,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诶?這首歌我聽過,好像是B'z的……”
歌名還沒說出來就被拍肩的動作打斷,犬岡和列夫同時轉過身,黑尾隊長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後又十分自然地将他們與她隔開。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塚原終于是意識到周圍的光亮好像都被擋住了,緩緩将耳機摘下,音樂聲戛然而止,而他們幾個人也面面相觑,她眨了眨眼睛愣住。
“學姐是在聽DIVE吧?”犬岡還惦記着沒有完整說完的話,于是立馬開口問道。*
塚原笑着點點頭,一瞬間又恢複到了平時的吉祥物模式:“你也喜歡B'z嗎?”
“是的,非常酷!”犬岡說着唱了幾句,塚原很配合地接了一段,還特地學了樂隊主唱的風格。
把喊着“為什麼隻攔着我”的列夫拉到了研磨旁邊,黑尾收獲了好友滿是怨念的一瞥,他自己則是悄悄看了塚原一眼,雖然心裡知道她這會兒大約是在扮演好經理角色,但他覺得不拆穿是個更好的選擇,她有她處理問題的方式,如今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插手不是對她的關心,更像是對她的不信任。實際上他更清楚的是塚原為何擔憂,否則她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着自己。這也是黑尾能夠毫不猶豫回應的一種期待,因為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将勝利帶回來。
至少那對他來說,比回應其他的事情要容易得多。
她的不安甚至緩解了他那延續了兩個月的緊張情緒,上場前黑尾輕輕捏了捏她的臉,看着那泛紅的一小塊又聽着她叫“阿黑”的聲音,他從未覺得自己的腳步如此輕快過,連跳發的手感都好過平時。
哪怕是先被對手拿下一局,黑尾的心态仍然很不錯,輪換到前排時對面枭谷的木葉看着狀态極佳的黑尾調侃道:“這麼胸有成竹能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