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希亞插上吸管,遞給萊溫一瓶,又遞樂揚一瓶。她也有了點打趣的心思:“不送我?”
“不送,”萊溫搖頭,“你已經有了,我要送你一個沒有的。”
“那你記得送個同色系的。”
“沒問題。”
三人聊了一些其他話題,才提起出現在門口的陌生男人。
克希亞摸着酸奶瓶,整理好情緒,開口問:“你們的名字有什麼含義嗎?”
萊溫開了一袋薯片,回想:“我的名字沒有什麼特殊含義。非要說的話,那就是院長希望我能溫和一點,她說我小時候太吵了,嗓門大到隔壁都能聽到。我才不信呢,隔壁離我們有半公裡遠,怎麼可能聽到。”
“院長?”克希亞說。
“對,我是院長帶大的,我的名字也是她取的。”萊溫簡單說了一下院長。她沒見過父母,從小就和一堆孩子生活在一起,院長是她們的監護人。
“看來院長對你很好啊。”樂揚說。
萊溫說起院長,語氣裡倒是沒有怨氣。
“那是當然了,她給我取的名字最好聽了。”萊溫很是驕傲。
在同一批孩子裡,她的名字可是每天都會被其他孩子羨慕的地步。
克希亞聽着萊溫和院長的故事,感歎道:“真好。”
“你呢?”萊溫說完,看向樂揚。
樂揚說:“我家人希望我能活得開心,恣意又張揚,所以取了這個名字。”
其實,生女兒在她們那裡并不是件值得慶祝的事情,更别說是頭胎女兒了,多數情況下會被老一輩念叨。
樂揚家人很高興她的到來,但那些話總是會見縫插針的落到她耳朵裡,她總是被老一輩念叨,時不時拿來與誰誰家的兒子一起比較。
家人為了她和老一輩吵,在她耳邊說她很好,他們希望她不被這些話拘束,能過的肆意又張揚。
“那些老一輩太讨厭了,對一個孩子還這麼說,院長都隻說過我吃得太多了。”萊溫說,“不過你家人真好。”
樂揚笑說:“是的,他們很好很好的。”
克希亞也贊同。
她很羨慕,不論是萊溫,還是樂揚。要是她……
克希亞垂着頭。
萊溫與樂揚對視一眼。
樂揚坐到克希亞旁邊,拉住她的手,輕拍她手背。
沒有人催促,兩人都在等克希亞自己開口。
“我……”克希亞神情落寞,“克希亞在我那個世界,是代表美麗的意思。”
她繼續說:“他們希望我除了美麗一無所有,成為一個合格的傀儡,為他們實現他們的目标。”
一句話,讓兩個人皺眉,萊溫一骨碌從懶人沙發上坐起來。
“呸,”萊張口就來,“什麼破名字,能取出這個名字的人也真不是東西。”
樂揚安撫着克希亞:“你要是不喜歡這個名字,我們可以自己取一個名字。”
“對啊,”萊溫湊過來,“不用這個名字了,我來給你取一個。”
萊溫一下子來了興趣,不是她吹,她給大白菜取名可是有一手的。萊溫細數她給大白菜取過的名字。
樂揚:……等等
“小菜菜這個名字你也覺得好聽?”
“對啊,它長得就比同期的白菜要小很多,配它多好聽。你不覺得嗎?”萊溫不覺得這個名字有任何問題。
……
克希亞聽着兩人因為名字開始吵起來。她擡起頭,陽光之下,房間裡亮堂堂的,兩人鮮活又生動,好似一副美妙的畫,而她們現在好像将她也扯了進來。
這是一種無法言語的感覺。
她的鼻尖有點暖,耳邊能聽清她們的聲音。
在勒爾涅國,她生來是月巫一族的月女,沒有什麼實際作用,隻是一個用來區分價值的代稱而已。
如果不是月女,她的價值就等同于男人的工具人;是月女,她的價值就等同于國王的工具人。兩個工具人的不同,在于後者的工具人能保留美貌,因為需要用臉撐面子。
與她同出一族的女孩子們,每天接受的教育是如何服務男人,為男人肝腦塗地。她也不例外,那些抄過千萬遍的内容直到現在還能背下來。
克希亞曾對此感到不适,但她不明白不适在哪裡。周邊都是從小被洗腦灌輸這套理念的女孩子,面對她的疑惑,她們會問她是不是病了,但不會想到是這套理念的問題。
她說:“我不喜歡這個名字。”
她們說:“這個名字很好啊,有了這個名字你就可以送給國王了,不像我們,還不知道會被送到哪裡去。”她們羨慕她得到了這個名字,苦惱自己的去處。
這個名字代表的是已知的結局,她會在國王身邊一路無憂。
可她發自内心讨厭,甚至厭惡這個結局。
“你們要和我離開這裡,去其他地方嗎?”
“去哪裡?我們沒有自保能力的,我們出去會受傷的。”
“不能去,長老會打死我們的。”
“外面都是要吃我們的惡魔,你别去,我不想你被吃掉。”
……
克希亞被送走的那天,還記得她們圍過來,擔憂她的樣子。
她請求那個人能讓她再帶幾個人走。那個人答應了,但是沒有人和她離開。
她們或許有心動,但是後面虎視眈眈的族人毫不掩飾他們的惡言惡語,一句句壞話降落在她們頭頂。
——今天的床還沒上,你是想要當衆表演嗎?
——家裡那個死婊·子的命你不在乎了是吧?
——沒吃夠鞭子,還要去外面吃别人的?呸,我看你真是又騷又賤。
……
這些聽了很多遍的話,在此刻,篝火映照的醜陋嘴臉下,如同多把利刃劃過,留下深不見底的傷口。
克希亞握緊拳頭,沉默跟在那個人的身後離開這個地方。
先知長老在她要被送給國王前,得到了一個預言。預言說她會毀滅月巫一族,甚至會讓勒爾涅國覆滅。
沒有人不信這個預言,這是先知長老說的,他說的話對于月巫一族,就是真理。他們當即将她當作商品,交易給世管局。隻是他們留了個心眼。
那個人是接她去世管局的。
她在總部待了兩年。
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感到不适。
——那是她自己在呼救。
……
紙張被克希亞攥着,邊角起了很深的褶皺。
先知預言她是罪人,但先知也眼紅世管局的資源。
這個陌生男人和她是同一個世界的,被他們所控制的,來找她,就是為了得到世管局的好處。
紙張上寫滿了他們的威脅。
他們留了個心眼,在她身上留下了靈魂印記,來自月巫一族血緣的羁絆,她逃不掉。
日上三竿,最終,克希亞說出了她的故事。
腦海中,8454的話響起:“有人來接你回總部。現在,開門,跟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