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下沉,餘晖散盡。
溫言得到這個重大發現,心中震動,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她想到方才獲得的天道認可,最終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合歡花落,意味着任務有了新的進展。
那若是九朵合歡花全都落下呢?
沉默片刻,她忽然拽了拽身旁之人的衣袖,揚唇微笑:“夫君先前是不是說過,想要按照凡間婚嫁習俗置辦道侶大典?”
岑竹第一次聽見她這樣喚自己,臉上有一瞬間的詫異,随後眼中笑意彌漫。
他對這樣的叫法接受地非常迅速:“是,不過我都聽夫人的安排。”
兩人順便逛了很多的鋪子,将大婚所需要的物品一并買了。
明月高懸,繁星滿天。
街邊人影寥落,溫言心滿意足地往回走。
岑竹面帶笑意,跟在她的身後提着大包小包,甘之如饴。
他适時問道:“不知先前在天道見證下,夫人所許的是哪句誓言?”
像是怕打擾到靜谧的夜晚,他刻意放低了聲音,聲線仿佛絲線般溫柔缱绻,将人層層纏繞,直至密不可分。
溫言本就是合歡宗弟子,宗内各種秘術不說精通,至少也稱得上有所領略。
但此刻聽到他的聲音總覺得酥酥麻麻,連耳朵都有些癢意,她不動聲色地往旁邊偏了一步,稍微與岑竹拉開了些距離。
“我挑了‘琴瑟在禦,莫不靜好’。如此,夫君可還滿意?”
明月清輝下,岑竹含笑看過來:“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視線相碰的瞬間,仿佛無數絲線纏繞交織。
他們之間分明隔着一段距離,氣氛卻陡然有些不受控制,暧昧無比。
溫言深吸了口氣,擡手扶額,轉移話題:“既然事情都已辦完,那我們快些回去。”
話音未落,她腳尖點地,迅捷地躍上一隻寶光四溢的折扇。
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岑竹則抛出了一柄黑漆漆的劍,劍身在半空流暢地轉了一圈後,忽然在劍柄部分張開兩片寬大的黑色骨質翅膀。
羽毛之間互相拼接,連接處帶着微暗的紅色漸變,劍刃往中間收縮環抱,最終形成一個完整的圓,落葉一般輕飄飄旋轉至他的腳邊。
他一腳踏上,飛至溫言身畔。
岑竹的武器竟然是一柄會變形的黑色骨劍,眼前這一幕着實讓溫言有些訝異。
黑色劍刃天然能隐匿于夜色之中,不但出手時不見光影,連殺人都是沉默無聲的。
這樣的武器真的漂亮,也真的少見。
岑竹踏上圓形的骨翅,身姿優雅舒展,一頭長至腰間的卷發在風中拂動。
此刻正微微垂下眼看着她,目光專注且溫柔,仿佛邀請她再靠近一點。
因他的動作,這一刻的冷酷莫名增加了些誘惑的意味。
頂着他這樣的目光,溫言總有些不太自在。
她一直以為是任務的壓力太大,從而産生了強烈的危機感,卻根本不知道這是她被岑竹誘惑之後,最本能的反應之一。
————
岑竹是魔族,引誘是他與生俱來的種族天賦。
在感情上,岑竹有自己的驕傲,并沒有以此來迷惑、動搖溫言的心神,讓她輕易愛上自己。
在修為上,齊飛墨曾稱他“修為不濟”,其實這句話說的沒錯,岑竹的修為隻能算作稀松平常。
原因很簡單,他是魔族,但血統不純。
魔主子嗣衆多,岑竹自小身份尊貴,姿容出衆,即使修為平平,卻最被魔主偏愛。
在兄弟争權奪位時,他一度覺得事不關己,畢竟魔族以實力為尊,未來的儲君自然得是最強的王者。
可他沒能想到,為了争權奪利,他的各個兄弟們手段頻出,将皇族的政權鬥争最終發展為手足相殘,手段之激烈,争鬥範圍之大,前所未有。
他沒能防範得住來自最血脈相近之人的輪番刺殺,身受重傷,拼死逃脫,奄奄一息。
遇到溫言是他人生的一個轉機。
但當溫言問他來曆的時候,岑竹沒有和盤托出。
他不能,也不敢賭。
随着傷勢轉好,岑竹聯絡上了魔域的一部分手下,并吩咐他們去查有關溫言的情報。
仙門并非固若金湯,他要的情報到手速度很快。
或者說,想要獲得這個曾經合歡宗天才的情報其實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情報上将溫言的經曆寫得清楚明白。
——天之驕子,跌落凡塵,下山曆練。曾經的天才弟子溫言早已隕落,如今整日渾渾噩噩,不思進取,是整個修仙界公認的廢物。
岑竹震碎手中密信,不以為意地嗤笑一聲。
“溫言……廢物?”
魔族不僅擅長蠱惑人心,還尤為慕強。
他一眼看中并喜歡的人,怎麼可能是廢物。
————
小山一般的大婚物品在靈力的牽引下,晃晃悠悠地前往各自的位置,就像是被一隻無形之手牽引拉扯,直至妥善擺好,井然有序。
藥鋪後院常年處于禁制覆蓋的隐秘狀态,并施加了法陣進行日常運轉和維護,添上喜慶而亮眼的紅色後,到處都彌漫着新婚的氛圍。
漆色大門緩緩打開,貼了囍字的明紅色燈籠高高懸挂在走廊各處,照得各處一片暖色。
溫言自半空緩緩下落,足下折扇化為一道流光歸于袖中,攜着岑竹一同往院落深處走去。
婚房之中,紅燭燃起,燈影微晃,桌上交杯酒盞一應俱全,大紅被罩與抱枕疊放整齊,隻待一雙璧人共赴佳期。
溫言一踏入房中,就被被滿眼的紅色晃到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