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的最後時刻,溫言給營救岑竹的那群烏泱泱下屬下了一個很輕的暗示,是合歡宗的秘術之一。
“帶他去養魂池。”
暗示無聲,卻韻調奇特,仿佛勾纏的絲線,能牽引着他們最急切和牽挂的心緒。
他們當下最為擔心的,當然是岑竹的生死。
黑霧帶着岑竹的身體一并消失,以最快的速度往魔域方向而去。
目的地——養魂池。
與此同時,溫言憑借與管家之間的信物,跟随牽引,正站在一間新開的藥鋪門口。
管家一眼看到了她,前來迎接。
還沒走近,就被她身上的血腥味吓得往後退了一步,仔細一看,連身上都是未幹的血迹,又被吓一大跳。
他撫着胸口:“哎呦大小姐,你又是關鋪子又是要另擇别處,這些都是小事,可你這身上的傷得趕快處理……”
溫言低頭看了看衣襟,胸口處的劍傷已經止住了血,不過那處被岑竹骨劍刺穿的窟窿皮肉猙獰,确實異常顯眼。
她給自己施了個避塵訣,除去了衣服上的血迹。
血漬可除,弄壞的衣服卻無法恢複如初。
溫言歎了口氣:“有沒有住的地方?我得處理下傷口,再換件衣服。”
管家不愧是操持過岑府的,做事非常妥帖。
新購置的這間鋪子比上回的還要大了不少,後院更是寬敞了許多,在她回來前就已經讓人全都打掃過了,一塵不染的。
花草茂盛,樹影婆娑,庭前蓄着一汪水池,養了好幾尾活蹦亂跳的胖錦鯉。
溫言被管家一路領着,看見水池忍不住湊近逗弄了會:“這錦鯉圓乎乎的,倒是可愛。”
管家也笑:“就知道大小姐會喜歡這些。”
笑了會就開始趕着她回房:“一切都布置好了,大小姐盡管放心養傷就好。”
溫言依言往前走,衣袖裡手指微動,靈氣彙聚,行雲流水地布下各種法陣。
緩緩成型的禁制仿佛一個倒扣的透明罩子,将這方天地保護得嚴嚴實實。
等她踏入房内,管家卻安安靜靜地離開了,還替她關上了門。
房間裡物品一應俱全,療傷的丹藥全都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桌上,隻等她取用。
他做事确實無可挑剔,無論她想到的想不到的,他都會替她想好,她心中忽安。
溫言想着還是等将傷養好些,鞏固好修為才能去見師父,否則師父眉頭一皺,她心裡也跟着戰戰兢兢,那滋味太過難熬。
她剪開染血的衣服,在傷口撒上止血愈合藥粉,又服了一枚固元補氣的丹藥,包紮妥當。
重新梳了個發髻,抿了些口脂,換了一件新裙裝。
往鏡中一瞧,确認先前面上的虛弱之色都盡數被壓了下去,總算放心。
如今想起當時岑竹刺向自己的一劍,餘悸後知後覺地泛了上來,不複當時的淡然無畏。
情之一字,風險萬分。
宗門任務果然九死一生。
對了,回宗之前,還得理一理宗門任務。
她取下腰間的令牌盤膝坐在床上,伸手點向自己的名字,任務卷軸緩緩綻開,這回不複任何的攻擊性,仿佛真的隻是個普通的畫卷。
與第一次打開時落下的恐怖威壓完全不同。
殺夫證道是此次的任務,将袖中利刃捅進岑竹魔魂之處,識海中異響不停,任務進度一路狂飙。
但在最後她與岑竹已經殺紅了眼,盡管察覺到宗門内的異動,卻一時沒能分神查看,後來師父趕到,岑竹魔魄即将潰散,一切仿佛加了速。
更是無暇顧及任務。
半空中,卷軸已完全展開,溫言卻目光一凝,定在合歡花枝上不動了。本以為任務順利完成完成,沒想到最後關頭,還有一朵合歡花将落未落。
任務卡在了最後的節點,根本還沒完成。
但她發現,以往修為停滞,再難寸進,如今雖還差些,倒也能試着推一推滞澀已久的瓶頸。
溫言凝神定心,調動靈力,嘗試修煉。
十日已過。
清晨灑下第一縷光輝時,溫言所在的後院風起雲湧,突發異象,短短一瞬卻又恢複如常。
所有的異像全都被禁制容納其中,不再顯現一絲一毫。
溫言緩緩睜開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裡閃爍着經曆劫雷後未散的光點。
她仰起頭,靜靜地感受體内充盈的靈氣,揚起一個燦爛的笑。
在築基大圓滿停滞了太久,終于等到了結丹這一天。
是時候回宗向師父禀報了。
——
在回宗的途中,卻看見了一大批逃難的人群,他們衣衫褴褛,帶着鍋碗瓢盆,背着碩大的包裹,仿佛搬家的沉默蟻群。
越往宗門的方向,她眉心皺得越深。
除了逃難的凡人,竟還有修士往她來時的方向疾馳,因境界不高,靈力不濟,溫言身形一閃,已經瞬移過去,臨時攔下了一人。
“這位道友,看你們行色匆匆,可否告知我前方發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