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攔下的修士一開始神色驚惶,差點同溫言動手。
被擋住後,看她态度和善,又是反方向過來的,才往後退了些,小聲道:“小聲些,若是不想喪命,我勸你還是原路回去。”
溫言不解:“為何?”
修士長歎一聲,面露絕望:“魔族大軍忽然來襲,很多毗鄰魔域的中小宗門都被屠戮殆盡,一小部分逃出來的修士是碰巧沒有正面碰上魔軍的,比如我這樣的,才僥幸保住了條命。”
溫言探了下,眼前的修士剛剛煉氣中期,
若所說為真,那确實是撿了條命。
魔族肉-體強悍,普通低階法術極難傷到,若搭配高階魔修破開宗門結界禁制,負以數量龐大的魔族大軍,中小宗門一旦遇上确實不是對手。
“魔軍已經到哪了?”
“我在擎竹海見到的,之後隻顧逃命,也不知道他們要去哪兒。”
修士匆匆向溫言行禮:“我知道的也不多,現在得快些趕路了。”
溫言自儲物袋中拿出一顆補充靈力的丹藥遞上作為酬謝。
男修幾番推拒無果,有些為難,又因靈力枯竭經脈滞澀,終是面帶感激地收下。
與那名修士告别之後,溫言隐約有了不好的預感。
根據方才的修士所言,擎竹海所在之處已現魔修蹤迹,因附近有一條靈力充裕的靈脈,很多宗門在此落地生根。
大型宗門她略知一二,包括碧泉宗,落霞派,雲栖峰。
中型宗門數十個,合歡宗就是其中一個;另外還有小型宗門三十個左右。
魔族大軍此次奇襲中小宗門,本意為斬草除根不留後手,若門派防護薄弱,或無實力強悍的宗門長老坐鎮,極有可能被魔族盯上。
仙盟雖能團結各大宗門,但消息傳遞滞後。
等到魔族進犯的消息傳過去并開始采取行動時,足夠魔族滅掉一批宗門全身而退了。
屆時魔族龜縮魔域,除非兩方正式開戰,否則血仇難報……
溫言越想越心驚,不自覺加快了趕路的速度。
她修為已至金丹,雖然進境速度比不得最初,但破境結丹的速度仍非常可怖。此時全力禦風,不消半日已遠遠看到合歡宗大門的石雕。
她心中那根弦正要放松,忽然眸色一暗,于空中施了個隐身法訣。
溫言的直覺告訴她,有些事情不太對勁。
她的身體掩藏在濃厚的雲霧之中,神識無聲無息地往前方探去。
然而靠得越近,她心底越涼。
神識掃過石雕底座的血迹,掠過山路上随處可見的斷肢,最後停在了……泛着綠色微光的幽冥之火上!
預感成真,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合歡宗内,遍地的合歡花樹一如既往,火紅燦爛,隻不過風中傳來的不是濃郁的花香,而是刺鼻的血腥味。
溫言一路探查都不見活着的弟子,顯然已經被血洗幹淨,随處可見的血迹提醒着她這裡曾經發生了多麼激烈的屠殺。
畢竟隻是個中型宗門,宗内最高修為就是元嬰,也就是她的師父,其餘的長老與客卿都還沒能突破元嬰。
溫言剛剛晉升金丹,修為不穩,心知自己冒冒失失闖進宗内,若是遇到魔族大軍定無法抵擋。
她查探了個大概,忍住心頭悲戚,用留影珠記錄下所探查的内容後,轉身欲趕往仙盟求救。
卻在收回神識的刹那,察覺到宗門後山禁地中有異樣。
禁地中關押的是宗門嚴加看守的囚犯,其中就有大批前往修真界查探的魔族,仙魔之間向來勢同水火,隻看落在哪方手中。
她隻放出非常細微的一絲神識,仿佛風中的飄蕩的花瓣,一點點地靠近禁地附近,還沒看到人影,卻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那道聲音曾經為她教導課業、答疑解惑,也曾在宗門任務出現後對她說過天命如此,不得不為。
如今卻不複往日的淡然與從容。
溫言心中一悸,指尖死死掐着掌心,控制着神識一點點靠近,卻又不敢靠得太近。
又因禁地中的陣法限制,她隻能聽見模糊的關鍵字眼。
“門派弟子”、“偷藏”、“搜魂”……
等等,搜魂?!
她差點沒忍住暴露自己的神識所在,卻又聽見了另一道阻止的聲音。
這道聲音落入耳中分外清晰,溫言甚至能從音調的細微變化揣測出那人的瞬間心緒波動。
大概是因為曾經的記憶,溫言甚至在腦海中描摹出了那人的樣貌。
狀如桃花的眸子,看向她的時候總是水光湛湛,卻在最後揮刀落下後,變得黯淡無光,心灰意冷,失去全部光彩。
她垂下眸子,繼續探聽。
岑竹冷玉一般的聲音又響起,他輕笑一聲,阻止了溫言最擔心的事情:“搜魂這些小事情先放一邊,大哥三哥,一别經年,不如先來算算我們之間舊賬。”
“如何?”
最後一句,他尾音溫柔,略微上挑,聽着他的聲音,溫言眼前仿佛浮現出岑竹唇邊的那抹笑意。
岑竹死而複生,她本該為自己計劃成功感到開心。
隻是岑竹如這樣冰寒的語調,遊刃有餘的姿态,攝人的魄力,卻與溫言記憶中的他大相徑庭。
他還是他,卻不再是以前的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