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腦中想了很多,又空茫一片,好似什麼都沒有,當時岑竹身死後,她心中怅然若失,一直隐匿在暗中親眼看着魔族暗衛将岑竹帶走,才離開臨溪鎮。
可這些又為何要講給他聽呢?
溫言輕笑一聲:“與你無關,不是嗎?”
在這個節骨眼上與魔軍首領撕破臉實非明智之舉。
她的話音未落,尹雪樓扭頭看來,面色嚴肅,沉聲道:“徒兒,慎言。”
溫言初來乍到,還不了解情況,他卻是自始至終都在局中,自然看得更加深遠些。
徒弟下山找的這個道侶,真是讓他出乎意料。本以為是個普通修士,沒想到竟是魔族皇子,還是那位最得魔主聖眷的五皇子。
他隐于凡間,看似修為低微,連他都沒能在初見時一眼看穿他的魔族身份。
與此同時,溫言也逐漸冷靜下來。
眼下兩人雖在自家宗門,性命卻掌握在魔族的手中,胡亂激起岑竹的怒火,隻會讓事情更糟。
見她果真閉嘴不言,岑竹反而挑了下眉,心中怒意上揚。
他方才說的話,她偏要反着來;而她師父一句話卻抵得上千言萬語,莫敢不從。
岑竹從未見過溫言在誰的面前這麼聽話,或者說窩囊。
他眼中怒火熊熊,笑意卻越發濃郁,慢條斯理道:“既然你非說我欠你一條命,好說好說,還你便可。”
“原本今天你們一個都活不了,但我大發善心,允你一條命,是你活,還是你師父活……”
“你自己選。”
溫言聽完,卻遲遲不動,又大又圓的眼睛轉了一圈,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每次她露出這樣的表情,心裡的算盤肯定已經彎來繞去,不知道又在想什麼點子。
岑竹盯着她半晌,眸色陰沉:“怎麼,不敢選了?”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終于看向了他,目光清亮:“既然是允我的一條命,那……我選讓師父活着。”
她說的果然是他不想聽到的那個答案。
溫言看出來岑竹确實恨她,恨意長久憋在心頭,怎麼可能會好受,自然要千刀萬剮,百般折磨,才能消解。
他不一定會直接殺了她,但很有可能一刀了結師父和長老們的性命。
她賭即使自己選的是死路,仍然有活下去的可能。
岑竹眼睛微眯,居高臨下地審視着她:“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對嗎?”
他看到溫言眼裡并沒有坦然赴死的意味,反而充滿了他熟悉的算計,但時至今日,他怎麼可能還中她的圈套?
“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岑竹掌中魔力湧動,詭異的線條自溫言足底升騰而起,顔色幾經變化,最終變成了與他瞳色一般的煙紫色。
缥缈如霧,并無實體,卻能畫地為牢,将她禁锢其中。
更為奇特的是,黑線會吞噬靈力,靈力越多,黑線越緊密,此消彼長,直至達到一個詭異的平衡。
這些絕不可能是陣法,聽說魔域盛産詛咒,她擡頭,試探問道:“這些是……詛咒嗎?”
岑竹眼睫顫動,并未回答。
反而是站在外圈的一個老魔突然搭腔:“能看出這是詛咒,你倒是有眼光,但少主在你身上的詛咒,卻與其他人身上的不同。”
溫言一眼看出,他便是方才擋下自己靈力鎖鍊的那個化神期魔修。
如何不同,他倒是并未細說,反而眼珠一轉落在岑竹身上,靜候他的命令。
岑竹自然說到做到,他不僅吩咐消了尹雪樓的詛咒,還将另外幾個長老的一并解了。
情形一下子完全對調。
煙紫色條紋在溫言的身上若隐若現,禁锢着她的靈力,限制着她的一舉一動。
如今是她成為階下囚,尹雪樓和與他關在一處的合歡宗的長老反而重獲自由。
但即使加諸于身的詛咒消失,被魔兵強硬地拽出籠子,他們也沒有立刻離去。
尹雪樓法力恢複,看向溫言身上的條紋,眉心微蹙。
溫言得償所願,反而對他揚唇一笑:“你們先走,不用管我。”
早在被魔兵控制時,尹雪樓就已掂量過敵我雙方的實力。
一開始并非是岑竹屠宗。
魔域皇子衆多,兩名皇子帶領的魔軍聯合進攻合歡宗,魔軍隊列整齊,配合默契,一看就是有備而來。
先由高階魔修合力攻擊合歡宗的護宗大陣,再由魔兵傾軋而過。台階上的血迹與斷肢都是那時候留下的。
他隻來得及抓住護宗大陣抵擋的片刻時間,以最快的速度啟動後山禁地中的法陣,不消片刻,護宗大陣便碎了個徹底。
好在絕大部分的合歡宗弟子都已經被傳送離開,隻剩下驅使傳送陣的數人。
魔兵仿佛蝗蟲過境一般長驅直入,将剩餘的弟子屠戮啃食殆盡。這些弟子或是離得太遠,或是修為太低,未能在接到命令後的第一時間趕到後山禁地,就這樣成了魔物的口中餐。
尹雪樓他和幾位長老為了開啟法陣剛剛透支太多的靈力,根本不是骁勇善戰的魔兵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