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聞言有些着急,開始勸阻:“你要知道,宗裡弟子除了最開始被送走的那些,剩下的幾乎都被魔軍屠殺殆盡,作為掌門,你要負起門派的責任,不能回去送死!”
在面對魔族時他們唯唯諾諾,如今四下無人,在尹雪樓的面前卻俨然端起了長老的架子,行事間不自覺帶上了往日的正義與威嚴。
他的徒兒還在合歡宗,若他真的一走了之,袖手旁觀,還有何顔面應她一聲師父。
尹雪樓隻是在盡一個師父該盡的責任,他不覺得自己有錯。
“宗門已毀,我這個掌門也隻是徒有其名,墨守成規又有何用,不如做些能做且做得到的事。”
長老心中大駭,指着尹雪樓的枯瘦手指突然顫抖起來,連雪白的胡須都被捋亂了。
“你,你要做什麼?”
尹雪樓心意已決,臉上露出一絲釋然的笑意,他将自己的狀态調整到最佳,往來時的方向掠去。
“去救合歡宗的一線希望。”
當尹雪樓不顧諸位長老勸阻,憑着心意潛回合歡宗後山禁地時,看見溫言還好好地站着,并未受傷,心中忍不住舒了一口氣。
火光躍動,燈下溫言與岑竹相對而立,兩人之間的氣氛莫名緊張凝滞,不知先前發生了何事。
他思索片刻,通過弟子牌向溫言傳音。
溫言早已感知到岑竹并未隐藏的恨意,理解他恨自己,卻不明白他為何忽然情緒波動至此。
正想盡力安撫,卻忽然聽見腦海中響起熟悉的聲音。
她雙眼忽然彎起,盈滿了細碎的光芒。
師父沒有真的将她丢下。
岑竹将她的欣喜看在眼裡,眸中寒意幾乎凝結,一字一句道:“有人來了,是找你的?”
溫言眼中瞬間升起了警惕之色,立刻傳音回去:“師父快些走,我有脫身的辦法。”
但尹雪樓根本不信。
連元嬰修為都左支右绌,難以逃出生天,就算溫言已經進階也隻是金丹修為,她能有什麼辦法。
何況岑竹與她名為道侶,實則更像仇人。
他瞧着岑竹的目光兇狠至極,活像要把溫言生吞活剝了,她就該早些離開,遠離是非。
想到這裡,尹雪樓從陰影中閃出,如巍巍高山般擋住了溫言,将她與岑竹隔開。
岑竹上前一步,挑眉道:“師父怎麼又回來了,是不放心溫言嗎?”
“可她如今是我的道侶,我自會照顧,不勞您操心了。”
他說話看似恭敬,實則卻一點也不客氣,言語中攻擊性太強,聽得尹雪樓忍不住皺眉。
以為魔族向來殘忍好殺,他心性本就如此,反而更加擔心溫言安危。
雖然此時身邊空無一人,但溫言知道魔修都守在附近,若有異動,必會打草驚蛇。
她焦急地給尹雪樓暗中傳音:“師父,趁着岑竹并未示警,那些魔族老怪一時半刻來不及反應,阻攔不了您,現在脫身還來得及。”
尹雪樓蹙眉,雙手合攏,再張開時已祭出本命法寶,霎時間飛沙走石,日月無光。
溫言看出他存了與岑竹玉石俱焚的想法,但詛咒在身,身上并無靈力。
她隻能狠心将尹雪樓一把推開,從袖中抓出兩張用于疾行的高級符箓,往師父後背拍出一掌,順勢将手中兩張符箓全都貼了上去。
這一掌雖無靈力,卻因符箓疾行作用,将尹雪樓推了很遠。
尹雪樓面露訝色,想要轉身,卻被産生效力的符箓一路推着往空中飛去。
他運行靈力,勉強讓自己在半空中停下,才已明白溫言方才所言為真。
她有保命的底牌,但為了讓他走,已經提前用掉了部分。岑竹已經閃身而上,擋住尹雪樓凝視溫言的目光,眨眼間已與他當空過了十幾招。
此刻就算想走,也得先解決掉岑竹這個麻煩。
岑竹心高氣傲,并未召來其他人,尹雪樓看在眼裡,心中下定決心,要将他扼殺于此處。
岑竹剛剛修煉頂級魔功,雖然魔族血脈覺醒後威力顯現,但并未練至大成,尹雪樓是元嬰修士,雖不敵大乘期老怪,抵擋岑竹并不是難事。
兩人鬥法過程中,魔功刁鑽詭異,尹雪樓接觸不多,勉強處于上風,戰局一時膠着起來。
雲層中卻又忽然閃出幾個人影,赫然是岑竹剛剛一并放走的幾個合歡宗長老。
岑竹骨劍一直未曾出鞘,此刻他劍尖擡起,直視眼前幾個礙事的人,唇角笑意逐漸加深。
“看來大家都不想活着離開這裡了。”
其中有識時務的長老連連告饒,态度謙卑:“少主饒命,我們這就走。”
岑竹卻已經不想跟他們廢話。
黑色骨劍出鞘,劍氣凜然,其上環繞着濃烈的魔氣,鋒芒所指之處,有形無影,仿佛暗夜幽冥一般,森冷得讓人不寒而栗。
他出劍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仿佛一道掠出的殘影。對幾個近在咫尺的長老他視而不見,劍尖直指尹雪樓所在之處。
尹雪樓被幾個長老連拖帶拽,手中法寶還未來得及催動,肩上已被鬼魅般的骨劍刺了進去。
劍尖拔出時隻有很輕的一聲,血液滴滴答答地落了下去,将雪色衣衫染得鮮血淋漓。
先前溫言看着兩人在空中交戰,心急如焚,如今又見師父受傷,直接高聲怒喝,讓岑竹住手。
岑竹的身形在半空停頓了一瞬。
也就這片刻的功夫,那些長老見縫插針,強行将尹雪樓帶走,同時借着他身上的高階疾行符箓一并逃之夭夭。
岑竹嗤笑一聲,并未追去,落在溫言身邊時,卻看見她的眼眶紅了。
他瞬間就慌了。
“你怎麼……不對,我,我剛才停手了!”
岑竹輕咳一聲,稍微支棱了起來:“那些化神期老怪我都沒驚動,如今打成這樣,隻怪你師父他們太不中用。你若不想他走,我再将他找回來。”
他不敢看溫言,隻擡手引出磅礴魔氣。遮天蔽日的黑色魔氣逐漸凝成修長的箭矢形狀,離弦一般往方才幾人逃遁的方向急速飛去。
觸及的瞬間,濃黑如墨的箭矢在黑雲中炸開,魔氣氤氲,雲層裡禦風的修仙者自其中直直下墜,不知所蹤。
岑竹見狀挑眉,繼續在溫言的神經上蹦跶:“你師父應該就在裡面,不知道被炸到了什麼地方,要不要我讓魔兵幫你找找?”
岑竹的話不像詢問,更像是威脅,因為在他看來,尹雪樓去而複返還想帶走溫言,可謂得寸進尺。
溫言就是他的雷區,他還敢碰?
溫言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停手吧。”
她飛快擡頭看了他一眼,言語急切,生怕他拒絕:“你之前允我一命,現在不許再傷害他!”
岑竹抛下準備許久的誘餌:“之前我讓他走了。可如今他回來送死,還要帶你走,這要我如何是好?”
溫言愣了半天才開口,聲音滞澀:“我明白你的目标是我。說吧,你想要我做什麼。”
此時他緩緩收網,語調甜蜜溫柔:“如今我重回魔域,後宮裡添了太多美姬,實在讓人心煩。”
“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去,順便幫我管管?”
誘餌已經放下,就算她看出來又怎樣?
隻要她心甘情願上鈎,便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