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濟仰面半躺着,他無聊地盯着輸液管裡一滴又一滴透明液體往下墜落,看得時間長了,眼睛變得很酸,便又開始閉目養神。
關閉五感其中之一,其他感官自然越發明顯。
開了一點窗,外頭風吹起葉片摩擦的沙沙響聲,麻雀叽叽喳喳鳴叫,還有離他不遠處某人氣鼓鼓的呼吸聲,一清二楚。
不知道過了多久,腳步聲響起,alpha的氣息越來越近,而後聲音停了。
江濟感覺到溫熱的身體罩了下來,猛地睜開眼,制止對方進一步的越界行徑。
儲彰盯着近在咫尺略帶慌亂的漂亮臉蛋,咧着嘴,笑容放浪,他臉上沒有任何被戳穿的驚慌失措,反而一副得寸進尺的姿态。
儲彰緩緩起身,注視江濟,笃定道:“我就知道你在裝睡。”
“……”江濟無語,把臉側到另一邊,懶得搭理這傻人。
室外透亮的光線從門口斜照進來,以他高挺的鼻骨為界,割裂成明暗兩面。
儲彰站在高處往下看,鴉睫輕顫的半張臉上像籠罩了一層晶瑩的珠光。
他擡手替江濟遮住那簇調皮的斜陽,又瞧見紮針的手落在外面。俯下身快速摸了一把,冰涼涼的,扯起一角的被子輕輕蓋住。
江濟轉了回來,在儲彰臉上看見了鮮少見的柔情,不由自主誇了一句,“挺會照顧人的。”
話剛出口,瞬間覺得不對。有時候嘴比腦子快真不是什麼好事。
儲彰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順勢将手搭在另一側的床沿邊,他的身體緩慢下壓,兩人的之間隻剩下窄窄的一條線。
俊美帶着邪氣的五官陡然放大,江濟能清楚看見日光下對方臉上細細的絨毛,他的十指慢慢蜷縮起來,指縫間露出白色的床單。
而後,儲彰忽然直起腰,“抱歉,剛才沒注意,差點滑倒,拿手撐一下。你不介意吧?”
“……”
儲彰嘴角邊附着繃不住的笑意,看得江濟如鲠在喉。
第一次見到吃癟的江濟,儲彰起了做弄人的心思,他打趣道:“你耳朵怎麼紅了?”
一邊說,一邊還伸出手去摸,結果當然被江濟一把拍掉。他碰了碰自己的耳朵,分明是正常的溫度。
江濟被儲彰捉弄了。
“跟你開玩笑呢,學霸。”儲彰眼裡帶着赤裸裸的笑。
“……”
撩撥江濟,出乎意料的簡單,他每一個稚嫩的反應,都真實得讓人發軟。
受不了眼前浪子自認為帥氣的作弄,江濟再一次無語地閉上眼。
此時,儲彰卻自以為是了,趁熱打鐵地問,“江濟,我知道你沒睡,你真的不考慮考慮我嗎?你知道我對你有意思。”
要面子的少年人不敢說出喜歡二字,企圖用玩笑掩蓋真心。
江濟眼也沒睜,“對我有意思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一個。”
儲彰吃癟,“你……”
對方氣息紊亂,江濟知道又惹儲小爺生氣了,一看就是沒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少爺兵,他突然懷疑起檔案上儲彰資料的真實性。
果然,兩三秒後,故意弄出的踢踏聲由近到遠,而後發出沙發海綿凹陷的悶音。
窗外的陽光靜悄悄地消退,天邊泛起淺淺的淡黃光圈。
江濟緩緩睜開眼……他原本隻是假寐,哪想最後竟真的沉沉陷入夢鄉。
眼前半米開外,沙發上模糊的身影逐漸變得清明,那人闆正地坐着,是儲彰。
江濟擡手揉了揉幹澀的眼睛,低頭時發現手背上的針頭已經取下,還貼了一小塊兒白色紗布。
“幾點了?”江濟問沙發上的儲彰。一覺睡得久了,連嗓子也啞了。
聽見聲音,儲彰立馬起身,他看了眼手臂上光腦的時間,說:“六點半了。”
儲彰來到飲水機旁邊,給江濟接了一杯冷水,又想起什麼,倒出去一半,灌了半杯熱水混進去。
把水杯遞到江濟嘴邊,江濟從他手裡接過杯子,道了謝。然後咕噜噜,瞬間喝掉一整杯。
“還要嗎?”儲彰站在床邊問。
“不用了。”江濟端着水杯搖頭,把空杯放在床頭櫃上。而後掀開被角,準備下床。
儲彰朝後讓了一步,說,“醫生交代如果今晚再次發燒的話,必須馬上就醫。你一個人住,晚上有事的話,給我發信息,我會立刻趕過來。”
見江濟沉默着穿鞋,又問,“你是不是給我設置了免打擾?”
江濟手上的動作微滞,“……”
儲彰“哼”了一聲,此時無聲勝有聲。他又扭身去沙發邊摸了個手提袋出來,袋子上的LOGO顯示那是一台跟昨天那台同品牌的光腦。
江濟看了一眼那個袋子,沒做聲,徑直往外走,儲彰亦步亦趨跟着他。
校醫院的治療是免費的,江濟拿出綁定過校園卡的通訊器,在自助結賬機上貼了一下,屏幕顯示成功辦理出院手續。
他又點開通訊器上冒着紅點的軟件,把儲彰的号碼從折疊聊天中拉出來。但依舊沒關掉頭頂的免打擾。
從校醫院出來,儲彰這次學乖了,離半步距離緊跟江濟。可兩人都是校内紅人,一路上不可避免接收到路人似有若無目光的洗禮。
江濟感到不适,回頭對儲彰說:“你先走吧,我現在已經好了,一個人回去沒問題。”
儲彰獨斷專行慣了,自然不把那些人放在眼裡。可更深層次的原因,他自己也沒意識到,他想要把江濟貼上獨屬于儲彰的标簽。
儲彰狡辯,“沒幾步就到了。我友愛同學,送病人回宿舍也不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