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謝雲昭和林既平學着旁人的樣子,打開了電視看春晚節目。
那張紅色塑料方凳上放着洗好的水果,零食和餅幹放在紅色的袋子裡被謝雲昭抱在懷裡,她第一次有了選擇零食的機會。
林既平的腿傷着,上火的東西不能吃,謝雲昭拿了一個紅豔豔的小番茄遞給林既平。
林既平遲疑了片刻後接過,硬着頭皮放進了嘴裡。他嘴巴動了動,嚼着,眼角一抽。
“太酸了嗎?”
“林既平你怕酸?”
謝雲昭眉眼帶笑、調侃着他。
林既平咽下嘴裡的水果,垂眸睨着她。他面無表情的時候,長相的銳利性撲面而來。
謝雲昭頓時慫了,拿過小番茄塞在嘴裡一咬。
“唔……”
她捂住嘴,真的好酸,明明她都挑紅的買了,怎麼還酸啊!?
林既平嘴角微揚,謝雲昭見他笑了,也開心了……
窗外煙花砰砰砰地響着,小平房被壓擠在兩棟自建房之間,哪怕跑到陽台上也是看不到一點煙花的。
謝雲昭拿“砰砰”聲當個純碎的背景音樂。
林既平手推着輪椅,從枕頭下拿出個紅包遞給謝雲昭,“我年紀比你大,應該給你紅包。”
謝雲昭擺擺手拒絕。
“沒多少,意思意思一下,圖個吉利。”林既平也是第一次給紅包,表情有些局促。
圖個吉利……
謝雲昭收了,語氣認真,說道:“林既平,第一次有人給我封紅包。”
林既平看着電視,語氣淡然,“我也是第一次給人封紅包。”
春晚節目正播放到小品,電視裡傳來人群哈哈大笑的聲響。
*
年節一眨眼就過了,仿佛一場熱鬧的戲散場了,隻餘下空蕩的冷清寂靜。
租住在城中村的外來人員很快裹挾着故鄉親人的思念和叮囑返回來了。為這座城市增添了一如既往的噪雜喧嚣。
距離新學期開學還有一周左右,林既平的腿還夾着鋼闆,謝雲昭找他商量,她要找份兼職趁開學前賺點錢。
林既平不同意,認為她現在應該把精力放在學習上,因為他是從南城一中畢業的,他知道南城一中每學期一開學都會有一次考試。
這場考試很重要,關系着接下來這一學期的新班級。
沒錯,南城一中每一學期都會根據上一學期的期末考和這一學期的開學考成績重新排班。
學生們私底下說這是因為校長和主任、老師想學生考上京大、華大想瘋了,南城一中已經多年沒有學生考上華大、京大的了,再這樣下去,南城一中的含金量會再次直線下降。
“我下班後,可以晚上學習,不會耽誤學習的。”
“雲昭,你的成績并不允許你這樣做。”
謝雲昭頹然地低着頭,是,她成績還不夠好,但是她不想家裡的負擔都擔在他一個人身上。
林既平也才19歲。
“雲昭,許敬說你騙了他,你騙他什麼了?”
林既平一直很疑惑,謝威欠了那麼多錢,而他回來家裡的這段時間并不短,許敬卻愣是一次都沒上門讨債。
聞言,謝雲昭臉頰漲紅。
有道是内行們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她撒的謊也是如此。
許敬對南城一中出一個高考狀元這件事其實并沒有多大的概念,但林既平才剛結束高考,他最知道這個謊有多荒謬的。
“我們這…… 不是有高考獎勵嗎?要是高考狀元,學校獎勵10萬,南城獎勵20萬,就30萬了,我騙許敬說我成績好,将來可以當……”
謝雲昭硬着頭皮繼續道,“……可以成為高考狀元,到時候再還他30萬。剩下的債就……就我都考上京大、華大了,當然不缺好工作,也就不缺錢了……”
林既平忍不住低聲笑出來,謝雲昭尴尬道:“我當時也沒别的辦法了。林既平你在笑我異想天開嗎?”
“不。”林既平搖搖頭,“很聰明的辦法,搏一搏單車變摩托。”他看向她。
“啊?”謝雲昭一愣。
“未來說不定,誰說你就絕不可能成為高考狀元。”
林既平的眼神似有重量一般,謝雲昭攥着掌心,“幹癟”“無望”的心髒此刻仿佛被充氣一樣無限高漲起來。
“雲昭,專心努力去成為高考狀元吧,錢的事我會想辦法。再說了,你去打工杯水車薪,就像你說的隻有成為高考狀元,你才能有三十萬。”
她的人生也不止這個三十萬。
謝雲昭不想哭的,但他的話仿佛一陣溫暖的風輕輕吹動着她心上的傷口。
她眼底泛淚,幾乎是承諾道,“如果我真的是高考狀元,林既平,30萬我一定還你。”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欠的所有的都還你。”
無論是不是高考狀元,她有一輩子的時間去償還在酸澀年少時候得到的唯一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