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陛下因憂心南境之亂,已生病多日。聽聞忠勇候蕭立靈柩即将進京,特命晉王沈璋率領百官于城門口相迎。
沈璋一大早就被父皇叫人從被子裡拉出來,根本沒來得及吃東西,又在冷風中等了半個時辰,可謂是饑寒交迫,他打着哈欠說:“來福,把栗子糕給我。”
一個白白胖胖的内侍左顧右盼,悄悄将暖爐下方藏着的糕點拿出來,“殿下,我給您擋着,您快些吃,可千萬小心别叫都察院的那些人看見了……殿下!!”
來福尖細的嗓音忽然拔高,離他最近的沈璋差點沒噎住,來福感受到頭頂帶着殺意的眼神,咽了咽口水,指着前面磕磕巴巴地說:“……殿下,是……是塞北軍的旗幟,忠勇侯的靈柩到了。”
沈璋眯着眼向前看,軍旗越來越近,領頭人的輪廓也逐漸清晰起來。是一個女子,她穿着銀色铠甲,端坐在桃花馬上,頭發像男子一樣用冠束着。清晨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像是度了一層金身,耀眼奪目。沈璋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她臉上細小的絨毛,像光暈。
她勒馬停住了,他看到她擡起右手,整個隊伍也随之停止前進,之後她又翻身下馬,退向一邊,在她的指示下,靈柩被運上前來,她站在靈柩旁,領着衆人向自己行禮,“忠勇候、塞北大将軍蕭立——回京!”
“……”
“殿下!”來福偷偷扯沈璋的衣袖,今日真是見鬼了,萬花叢中過的殿下竟然看一個男人婆看呆了。
沈璋回神,領着身後百官向靈柩折腰行禮,“躬迎忠勇候凱旋歸京!”
按大周禮制,候爵停喪不應超過五日。但陛下給足了蕭立體面,特許棺木在家中停七天。期間蕭家前來祭拜者絡繹不絕。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方棠同蕭家人一起,皆一一回謝。蕭夫人年近半百,傷心勞累過度,在送走蕭立之後就病了,蕭玉要為母親侍疾,便留在了府中。不曾想,蕭玉離家不過十天,便出了大事。
嬷嬷來報時,方棠正在與蕭玉挑選皮料,都是她從邊關帶回來的罕見皮草。邊塞的制衣技術不如京中好,且方棠也不知蕭家人的尺寸,索性就把原料帶了回來。方從箱籠翻出一堆白狐的皮毛,“姐姐,我看錦兒現在都有三尺高了,這些夠給她做兩身冬衣嗎?”
蕭玉嫁到盧家九年,至今唯有盧錦一個女兒。這些日子蕭家門庭若市,未免沖撞,蕭玉隻帶她給外祖父上了一柱香,就讓人給送回盧家了。
蕭玉用手輕撫無一絲雜色的白毛,笑着搖頭:“你不知道她,明明是個姑娘家,卻比一般的男孩還要好動,成日裡爬樹拆屋的。如此純白的狐狸毛,隻怕連中宮的娘娘都沒見過,現在給她穿,一是太招眼,二是糟踐東西。還是等她大些懂事了,再給她制一身……”
“小姐!”蕭玉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闖進來的嬷嬷給打斷了,嬷嬷是蕭玉從娘家帶去盧家的,此刻應該是在盧家照顧盧錦,而不是慌慌張張的出現在蕭府。蕭玉心知大事不好,強忍着亂跳的心,抓住嬷嬷的手說:“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嬷嬷弓着腰大喘了幾口氣,說:“小小姐丢了!”
蕭玉聽了這話立刻便吓的腿軟了,方棠扶住蕭玉,對嬷嬷道:“别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将前因後果都仔細說清楚。”
“回二小姐,昨天老太太要去上香,小小姐也跟着去了,我路上内急,見小小姐在老太太車裡玩,就放心去了,誰知一回來,小小姐就丢了。他們說是過西街時,小小姐看見玩雜耍的人噴火龍,要停車。老太太怕誤了吉時不準,小小姐就趁大家不注意溜了出去,等發現時,已經找不到了。”嬷嬷朝蕭玉跪下,不停地磕頭,“小姐,對不起!奴婢不該離開小小姐的。對不起!”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昨天的事,為什麼現在才來報我?現下都找了哪些地方?官府怎麼說?”蕭玉強自冷靜,卻在得知盧家沒有報官時,徹底憤怒了,“他們——怎麼敢?!起來!去西街,去錦兒走丢的地方,那裡商鋪林立,肯定有人看到了。”說着就往外跑。
就在這時,蕭府下人來報,“大小姐,老夫人說想見你,問今日怎麼還沒有去看她?……诶,大小姐——”
蕭玉現在那裡還有心思管别的,方棠攔住丫鬟,“大小姐有事要出門,你去回老夫人,就說我找姐姐有事,待會兒我和姐姐一起去看她,其餘的話不要多說,明白嗎?”
丫鬟對方棠有些莫名的害怕,不等她說完就連連點頭。方棠追上蕭玉,“騎馬快些。”方棠帶着蕭玉,戴同帶着嬷嬷,一路風馳電掣,很快就到了盧錦走失的地方,問了幾家商鋪的人,都說沒看見,還說已經有人來問過了。
“想來是盧家私下派人在找,姐姐,我們先去報官吧。”方棠拉住有些失控的蕭玉,對被驚擾到了的路人道歉。又是一路疾行,誰知等他們來到官府時,又被告知已經有人報過了。
是盧家人報的,就在嬷嬷跑出盧家後。蕭玉紅着眼,“我去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