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金同吐魯她們擠着睡了一晚,雖說寒風依舊凜冽地吹着,但有她們叽叽喳喳的笑聲,填金心中還是感到一些慰藉。
桃夭與莺然睡在不遠處。她們相互之間話很少,不到必要的時候并不太會開口。
直到夜深,填金也依舊毫無睡意。不光有冷風的原因。軍妓營因為這幾日的病情,已經很少有人來。都怕自己被傳染。
無人寵幸,那就沒有渠道去攀一點吃食。
填金這幾日吃的都是些草根,被埋在厚厚的積雪下,刨了出來要使雙手長滿凍瘡。起因是莺然說這幾日很難拿到吃食。大家都在動手挖草根吃。
凍瘡長得很是突然。大家夥夜起之後都紛紛嚷着手指又癢又痛,破了皮,卻不見流血。本就粗糙的手指爛成了枯樹枝。
填金自己也長了,手非常疼。
某日清晨,莺然皺着眉頭撫摸她的手指,一半埋怨一半心疼的搖搖頭開口。
“真可惜,好漂亮的一雙手。”
“隻可憐北鞑沒有能治療這個的藥。大家夥找了許多藥,成效甚微。”
填金自己也疼,看了看莺然手上長得凍瘡,歎了口氣。
“我也想有個治療凍瘡的方子。可我壓根兒沒有。”
她有些憤憤了,蹙起眉抱怨。
“嘴上說着什麼我是在潩州帶回來的醫女,其實這凍瘡藥方哪兒有這麼好找!”
“還不是拿我當這個靶子。如果不是有幸撿回一命,我恐怕就真的走不出铳州了。我也不怕告訴你,其實曲軍根本就沒什麼治療凍瘡的藥!”
“是泥人還有三分脾氣呢!他曲縛冷心冷情,将我送進鬼門關裡,我又憑什麼幫他瞞着!”
莺然和桃夭驚地失了聲,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你不怕我們到處說?”
填金一臉疑惑,沖她們掃視了一圈。
“誰不知道軍妓營是最底層的啊。我倒是想你們去告訴别人呢……說不定我還能在你們可汗面前邀個功呢……”
“可你們這不是連低等軍官都見不了嗎……”
填金話一說出口,覺得有些冒犯了,便悻悻地閉上了嘴。她略帶歉意地看了二人一眼。
她該懂事的時候确實懂事,但有時有些感情用事。
莺然綻開一抹笑,親昵地挽住她的手,輕快的開了口。
“沒關系,我們不會計較的!”
填金這才放松下來,輕聲對二人說到。
“你們可别告訴别人!”
“當然!”
得到了承諾,填金放下心來,開始清點蒙圖搬過來的藥材。發現量有些少。但能夠有就不錯了,隻能将就着大家喝藥。
大家都不太會熬藥,進了軍妓營後便隻能被迫承歡,沒有旁的功夫做事情。藥材又極少,在北鞑是稀缺的東西。最後是填金與桃夭兩人一手包攬。
入了夜,填金疲憊不堪。
昏昏沉沉睡過去後,填金突然被一陣猛烈的疼痛喚醒。尾椎骨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感。麻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猛的睜開眼,先感受到的是一陣溫暖的熱意。
目光所及是一個營帳。帳頂花紋繁複,并且混雜着一股濃濃的香氣。是食物。耳邊是無邊的寂靜。
填金心口開始跳動。
她艱難地翻過身,用餘光看向一旁立着的幾個人,看見了熟悉的臉龐,也看見了放在正中間的那張蓋着虎皮的桌子。
終于見到了。
填金深吸了一口氣,費了勁爬起來。她緩過了疼痛,眼神逐漸聚焦。目光落在莺然身上,發現她身上早已披上了一件毛裘。神色冷漠。
填金非常不可置信,震驚被惶恐替代,扭過頭去看向那張蓋着虎皮的桌子。上面擺滿了兵書,且收拾的整齊有序。視線再上移,便能看見一張充滿着異域風情的臉。
一雙漂亮的綠色眼睛,頭發是墨色,卻帶着天然的弧度。額前綁了一條綠瑪瑙繡金線的額帶。五官鋒利,卻帶着一絲莫名的柔和。左耳上,正吊着一串鑲金點翠耳墜。
填金知道自己作為一個失寵小妾是不該知道北鞑内部的事情的,便遲疑着咽了口唾沫,顫聲開口。
“你……你是誰……”
男子端詳了她一會兒,随即才緩緩開口。
填金在心中默默回答了自己。
“海迷衛。”
海迷衛。
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