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舉起第一張一石弓,順利拉滿弦,射出了箭。
司徒璃見狀,心中隐隐有了猜測,但并不作聲,靜靜看着侍衛試完那三十張弓,沒有一張有異樣。
這一次她随意選出的弓全都沒有問題,昨日比箭時卻連續兩張弓斷弦,若說沒人做手腳,可能嗎?
如果庫部司的弓的确都是合格的好弓,做手腳的時機便在取出弓到送到射箭場之間。盡管弓由庫部司負責,但送弓到射箭場的并不是兵部的人。
司徒璃暗暗松了口氣。隻要不是軍器監制造、庫部司驗收的弓有問題,事情就沒那麼嚴重。她思索一番,吩咐侍衛道:
“昨日比箭之前碰過那兩張斷弦弓的人,全都押回京中,交由大理寺審問。至于控告的罪名……”
最常用的罪名是毀壞軍械,但僅僅是兩張弓,也未造成重大損失,聽起來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案子,不值得小題大做。司徒瑜大約正希望她不把事情鬧大,她萬不能如他的意。
“罪名是蓄意破壞大容和北殷兩國邦交。”
讓她堂堂大容太女在北殷質子面前失了臉面,怎麼不算破壞兩國邦交?
侍衛領命而去,司徒璃擡手扶了扶頭上的金簪:“紫櫻,去禀報陛下,我今日就回宮。白棠,随我回營帳去收拾行李。”
“殿下,大理寺審問嫌犯還需時日,為何這麼着急回宮?”白棠疑惑地問。
“我這幾日打不了獵,不回宮,等着某些人帶着獵物到我面前耀武揚威嗎?”司徒璃恨恨道。
“這倒也是,往年秋狝,殿下總能壓大皇子一頭,今年殿下不在,大皇子想必要出盡風頭了。”
司徒璃想到的人卻不是司徒瑜。她眼前浮現出另一個身影。昨日在溪邊遇見他的時候,他玄衣黑馬,手上拿着他那張紫杉木大弓,冷面若霜,眼眸如星。
她知道,他絕對有能力獵殺那隻赤狐,甚至,隻要他想,霞屏山上有的野獸都能獵到。
回宮第二日,内務府送來了皇帝賞賜的藥品和補品。
“十斤血燕,也不知道幾年才吃得完。”司徒璃笑着搖搖頭,“收着吧,到年關時送些給二妹和三妹。”
白棠此時顯得有些欲言又止,司徒璃看出來,問她道:“怎麼了?”
“殿下,”白棠局促道,“說到三公主,我回宮前聽說,九王子把那隻赤狐送給她了。”
司徒璃緩緩收回笑意。赫連骁和她争搶赤狐,竟是為了送給司徒珊嗎?
紫櫻見她神色變了,責備地低聲對白棠道:“好好的提這個作甚,平白惹得殿下生氣。”
“我沒有生氣,”司徒璃淡淡道,“如果赫連骁對三妹有意,大容與北殷能完成聯姻,那該是好事才對。東西都讓人收好,随我去一趟庫部司庫房。”
去庫部司庫房,是為了讓人将最近的這批弓查驗一番。花了半日,點清了弓的數量,确定了質量沒有問題。
比箭那日的三張一石弓,兩張弦斷了,一張沒有用,三張弓外形都和軍器監的弓一模一樣,想來并非民間工匠所制,司徒璃便又去了一趟軍器監,問軍器監長官道:
“造這批弓的時候可有産出瑕疵品?是如何處置的?”
監官翻看了記錄,答道:“回禀殿下,瑕疵品均已銷毀,但因計算差錯,造這批弓時準備的弓木多了些,故而有十張一石弓沒有配弦,如今仍儲存在庫房中。”
“讓人去點點數量。”司徒璃道。
須臾,派去清點數量的小吏回來,戰戰兢兢地禀報道:“庫房中未配弦的弓有七張。”
少了三張,想必就是被拿去配了劣弦、送到比箭場的那三張。
司徒璃面露愠色:“這軍器監内,怕是有人監守自盜吧?”
監官立刻跪下請罪:“殿下恕罪,下官必定盡快查明真相。”
“把那人揪出來,交給大理寺審,此事牽涉大容和北殷兩國邦交,事關重大。”
皇帝陛下極其看重與北殷的和約,又有太女殿下親自督辦,這“破壞兩國邦交”一案,大理寺想來不敢拖延。
幾日後,司徒璃造訪大理寺,問此案由誰負責。過了片刻,一名官員出來迎她:
“下官大理寺正林廉,參見太女殿下。”
司徒璃打量着此人。四十歲上下,有些清瘦,卻并不顯羸弱,五官線條堅韌,兩眼炯炯有神。
“林寺正,此案可有進展了?”
“回殿下,這幾日的審問已經有了初步結果,殿下可查看口供,請跟下官來。”
司徒璃跟着林廉進屋,好整以暇地坐下,林廉命人奉了茶,遞上兩份文書,她接過來仔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