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萍兒感到可惜罷了。”司徒璃輕歎一聲，“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萍兒分明清楚司徒瑜不是她的良配，卻還是奮不顧身地要嫁給他。為情所困的女子竟能為一個男子做到如此地步，無異于飛蛾撲火，未免太過可悲。

“大皇子今日所中的藥，不是出自殿下之手吧？”赫連骁問。

“王子如何知曉？”

“殿下不像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可本宮原本就是睚眦必報的人啊。”司徒璃坦然道，“本宮厭惡司徒瑜，恨不得拿弓打折他的胳膊，再用箭尖劃花他那張俊俏的小臉，讓他再也不能迷惑世間女子。”

赫連骁隻是微笑，并不立刻接話。她這話不帶任何真正的威脅，就像那日說要把他扔下水喂魚一樣，虛張聲勢罷了。

沉默片刻後，他開口：“所以，去年秋狝比箭時，殿下的弓弦斷裂，其實是大皇子做的？”

“是又如何？”

“若是如此，便是骁勝之不武，那場比試的結果做不得數。”

“王子這話說得好生奇怪。”司徒璃訝異地轉頭看他，刻意提高語氣，“輸了就是輸了，本宮都沒說什麼。若是換作王子在戰場上被己方的人暗算，王子認為敵方會對你手下留情嗎？”

“會。”赫連骁不假思索地回答。

這個答案完全出乎司徒璃的意料，她蹙了蹙眉，原本平靜的面容帶上一絲厲色：“那這就是叛國！”

赫連骁的面容一瞬間繃緊了，他緊閉着唇，往前走了幾步，方才緩緩放松下來，輕聲道：“暗算我的人，也叛國了。”

司徒璃沒有接話。被自己人暗害，卻被敵人所救，世上會有這般離奇的事嗎？

起風了。太陽被薄薄一層雲翳掩住，落在宮道上的日光變得朦胧。

“比箭一事，殿下難道就這麼輕易認輸了？”赫連骁重新挑起話題，“殿下何時有空，不如與我再比試一場？”

司徒璃卻興緻缺缺：“下回秋狝時再說吧。”

二人沉默着繼續往前走去。風從身邊刮過，吹起司徒璃的衣裙，海棠紅的長裙揚起，幾乎擦過了赫連骁的黑色衣擺。

“殿下到飛雪殿坐坐？我那兒還有青霜酒。”

“王子自己留着喝吧，賞花會之後，本宮哪裡還敢用外面的飲食。”

接下來便是漫長的沉默。走到岔路口，兩人停下來，相互緻意，而後便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司徒璃徑直回了東宮，接過侍女遞來的茶盞，喝了一口，又吩咐道：

“白棠，去取我的弓箭來。”

“殿下，這會兒風太大了，恐怕不适宜練箭。”白棠提醒她。

司徒璃往門外的天空望了一眼。天空已布滿鉛色的陰雲，不複午後的晴朗，風呼呼地刮着，仿佛一場大雨的前兆。

“那便罷了。”她低下頭，繼續抿着杯中的茶。

“殿下為何看上去憂心忡忡的？”白棠關心道，“殿下這回又赢了大皇子一着，大皇子是鬥不過殿下的，殿下放心吧。”

“白棠，你知道為什麼司徒瑜這次鬥不過我嗎？”

白棠搖搖頭。

“因為他狠不下心要我死。”

……

“我要她死。”

在清延宮中的最後一日，司徒瑜對着院中的竹林，幾乎是咬着牙說出這句話。他聲音低沉卻狠厲，素來清俊的面容顯出一絲猙獰。

賞花會一事，他謀劃了這麼久，卻落得徒勞無功，就是因為他狠不下心給她下緻命的毒藥。現在他再也沒有機會了，他在宮中安插的人手大部分都被林廉查了出來，甚至連他自己也被趕出了宮。

司徒璃……為什麼她就不能滿足于做一個公主或王後？皇位是她一個女子坐得的嗎？

既然她一定要跟他争，那就不能怪他不顧念手足之情了。自古以來，奪嫡之争都是你死我活，他與司徒璃也一樣。

“殿下。”萍兒從屋裡走出來，“東西都收拾好了。”

如今萍兒不再是秦昭儀的宮女，而是司徒瑜的侍妾，可以名正言順地陪在他身邊。

司徒瑜轉過頭看她。她身上穿着新制的碧色花緞衣裙，帶着淡雅的香氣，格外楚楚動人。萍兒是忠心于他的，隻可惜不夠聰明，否則不會這麼容易被司徒璃找到了機會在糕點湯羹裡下藥。

但往後行事，還能再信任她嗎？說到底，女子在家打理後宅就行了，要謀大事是指望不上的。

司徒瑜伸出一隻手，攬住萍兒的腰，在她耳邊溫柔道：“萍兒，如今我隻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