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日晚些時候,不到夜宴時分,司徒璃就見到了赫連烺。
北殷六王子赫連烺,年紀二十五歲上下,身材高大結實,濃眉深眸,頗有草原兒郎的豪放,但身上華貴的繡花織金朱色錦袍稍稍掩過了粗犷之氣,襯得他越發英俊潇灑。
“烺因為舟車勞頓,誤了今早朝會,特來向太女殿下賠罪。”
“六王子請坐。”司徒璃邊說邊示意宮人奉茶,“本宮有些好奇,若隻是為了賠罪,何必讓使者遞密信,要求與本宮秘密相見?王子想必是有别的事吧?”
“殿下果然聰慧過人,那烺也就不繞圈子了。”赫連烺正色道,“殿下或許已經知曉,北殷王病重,國将有變,此次北殷使團來容都,正是為了尋求與大容結盟。”
“王子是說,借助大容的力量,解決北殷的内亂?那我大容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大容将會得到一個最可靠的盟友,北境将會數十年無戰亂之憂,除此之外,北殷每年上貢的馬匹、羊毛、香料和藥材等貢品将會翻倍。”
司徒璃淺淺一笑:“王子的條件也不過如此。戰事剛剛停息了不到兩年,大容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此時出兵,弊大于利,王子不在朝會上提出此事,怕也是知道大容朝中大多數人都不會接受這個條件吧?”
“話可不能這麼說,北殷是誠心誠意要與大容結盟的,大容兵強馬壯,解決北殷的問題不在話下,互惠互利,有何不好?”
“是北殷想與大容結盟,還是某一派意圖奪位的勢力想利用我大容的軍隊鏟除異己?北殷人善戰,大容軍隊要想平定北殷内亂,必然會損失不小,到時若你們不遵守約定,又當如何?”
“殿下這話,未免有失公允。”赫連烺笑意不達眼底,“罷了,殿下不必立刻做出決定,大可好好考慮。”
“是王子和王子背後的人要好好考慮才對,”司徒璃挑了挑眉,“本宮等着王子開出一個讓本宮無法拒絕的條件。”
赫連烺沒有多說什麼,喝罷茶,便告辭了。
晚上,宴會照常舉行,司徒攸稱病不出,由司徒璃主持大局。
賓客到齊,司徒璃舉杯祝酒,宣布開宴:“願大容與北殷兩國交好,世代修睦。”
衆人紛紛附和,皆飲一杯。赫連烺又舉起酒盞,裝作第一次見到司徒璃的樣子,朗聲向她道:
“烺久聞大容太女氣度不凡,今日一見方知傳言不虛,烺敬太女殿下一杯。”
司徒璃亦舉起酒盞:“六王子請。”
誰知赫連烺向她敬完酒後,北殷使團的各位使者也一個接一個地向她敬酒,似乎有意要把她灌醉。司徒璃在心中冷笑一聲,赫連烺自知結盟無望,便想讓她當衆丢臉,果真心胸狹窄。
偏偏他們又做出極真誠的樣子,礙于面子,司徒璃并沒有直接拒絕,卻也并不飲下,趁人不注意時悄悄倒掉。隻是倒得多了也恐被察覺,正思索着應對之法,忽然聽聞赫連骁開口道:
“幾年不見,兄長還是如此海量,骁敬兄長一杯。”
衆目睽睽下,赫連烺若拒絕,便是當着大容皇族和高官的面坐實了北殷王室不睦的傳言,為免大丢臉面,不能不應下。他正要開口,赫連骁卻又繼續道:
“各位不知,北殷兒郎多喜豪飲,酒量好者凡飲必用海碗,今日與兄長重逢,骁不勝喜悅,不如換大些的酒具,暢飲一番。”
“九王子所言甚是。”司徒璃立刻接話道,“來人,給六王子和九王子換最大的酒具。”
侍宴的宮人動作麻利地給二人換上了大海碗,又娴熟地斟滿。
赫連烺難以置信地望着赫連骁,對他這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滿腹不解,卻不知司徒璃早在宴前就安排好了,給赫連骁送的酒其實是清水。
“兄長請。”赫連骁說罷便一口飲下。
赫連烺騎虎難下,不得不端起海碗,飲盡碗中的酒。他剛剛喝完,此前安靜坐于席上的路鳴镝也舉起酒盞,道:
“久聞北殷六王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英雄豪傑,我也敬六王子一杯。”
“六王子,這位是大容禁軍統領路鳴镝。”司徒璃介紹道,“北殷使團能安穩地暫駐容都,也多虧了路統領和禁軍的盡忠職守。”
宮人再次給他斟滿一碗,赫連烺隻得又一次飲幹。待他放下酒盞,一個嬌柔的聲音從女賓席位處傳來:
“六王子果真海量,本公主欽佩不已,敬六王子一杯,王子不會不賞臉吧?”
說話的是司徒珊,她一邊舉杯,一邊笑意嫣然看着赫連烺。
“烺自然不能拂了公主殿下的面子。”赫連烺應下道。
司徒珊笑着飲了一杯。對面的路鳴镝瞧見她對别人笑,氣白了一張俊秀的臉。
赫連烺連飲三大碗酒,大約能抵上北殷使團灌司徒璃的量了。宴會繼續進行下去,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赫連烺的目光卻未曾離開過司徒珊。
借着幾分醉意,他突然起身:“太女殿下,北殷當初派九王子來,正是為了和大容結成秦晉之好,聯姻至今未成,恐有損兩國情誼,烺今日見三公主,覺得甚是有緣,願求娶三公主,以成兩國婚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