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假期結束後,周徹要重返校園。他推着行李箱跟着他哥來地下車庫時心裡既開心又忐忑。開心地是他哥答應開車送他去北京,忐忑的是,他擔心他哥騙他,又或者,半路把他扔高速上。
好在,黑色奔馳歪斜地停在了周徹身旁。車窗搖下,周商寰拉低墨鏡,側過頭來,不耐煩地催促道:“傻站着幹嘛?還不搬東西上車?”
周徹拉了下書包帶,然後推着行李箱走到打開的後備箱,将箱子搬了進去。
坐上副駕駛的時候,周商寰微微偏頭,“系好安全帶。”
周徹系好安全帶,看了他哥一眼,周商寰穿了一身黑色風衣,素白的臉上表情平靜,戴着那副不近人情的墨鏡,有種冷調的酷拽感。周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結果周商寰一腳油門就飙了出去,周徹肩膀被慣性推在車座上,卻聽主駕駛位的人‘暖心’地開口:“我開車從來不會這麼慢,這可是照顧你,沒把油門踩到底。”
“......”周徹一笑,“謝謝哥。”
因為十一假期已經結束,京滬高速十分暢通。周徹沒有看窗外的風景,而是時不時地瞧一眼主駕駛上的人。
“哥,你自己一個人又不會做飯,我走了你怎麼吃飯啊?”周徹語氣擔憂,“外面的東西不幹淨,你不能總點外賣。”
肯定不能,不過,不是還有江言嗎,周商寰說:“你不用擔心我,好好上你的學就好了。”
“怎麼會不擔心,”周徹看着周商寰的側臉,“你照顧不好自己的。”
“你哪這麼多廢話。”開車的周商寰斜他一眼,“趕快去玩手機,别煩我。”
周徹知道他哥開車不能總分心,于是從書包裡拿出本書來讀,是周商寰送他的那本《孤舟》。
但即便有書讀,那本書隻是篇十二萬字的中篇小說,從蘇州到北京大概需要13個小時,周徹自然很快就看完了。他又開始騷擾周商寰。
“哥,如果你在碼字,我給你打電話,你會接嗎?”
“你覺得呢?”周商寰看了眼車外後視鏡,随口反問道。
“不會。”
“那你還問?”
“可是我想你了怎麼辦?”周徹覺得打擾周商寰工作很不好,可他真的很想讓周商寰接電話,“哥,你能不能接我電話啊?”
他看着周商寰,語氣期待又哀求。周商寰微微皺眉,“你可以寫畢業論文啊,公司裡還一堆事等着你處理,你老盯着我幹嘛?周徹,我要碼字,沒空接你電話。”
周徹聞言,目光瞬間暗淡下來,他說:“哥,我隻喜歡你,不喜歡工作,也不喜歡學習。”
“......”周商寰冷聲道:“周徹,你能安靜一點嗎?”
周徹臉色一變,點了點頭。
車子開得很快,在最後一個服務區休息時,周商寰解了安全帶下車買煙。結果周徹像是怕他哥扔車跑路,把他丢下一樣,非要跟着周商寰一起下車。
周商寰看見那張擔憂又倔強的俊臉,微微皺眉。周徹見他哥臉色不好看,眼睑垂落,可就是不動,非要跟着。
最終一包煙,兩個人一起去買的。
回到車上,周商寰打開車窗,一言不發地坐在駕駛位上抽煙。周徹咬着唇不說話,坐在一旁看他哥抽煙。周商寰目光看向窗外,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車内的燈光灑在素白的側臉上,夾着煙的手就搭在車窗邊緣,整個人看得出的失神,遠處的高速路上不斷有車急速而過,一片喧嚣裡,周徹忽然覺得他哥并未走神,而是在思考。
思考什麼呢?夜色漸濃,煙霧缭繞,周商寰的側臉籠在香煙的煙霧裡太過隐約朦胧,周徹看不透他的表情,亦猜不透他的心。
是嫌他煩想要把他趕下車,還是和他一樣,随着目的地距離的逼近,知道旅途即将結束,内心很是不舍,不願意再往前多走一步?
周徹提着一顆心,已不敢多說一句話。沒過多久,周商寰抽完煙,正要發動汽車,手忽然被緊緊地攥住。
周徹湊過來,輕輕地親在周商寰臉上,然後一言不發地看着他。車廂裡的燈,暗而暖黃,将對視的二人沉默地籠住。
二人之間,無言的靜默在流動,周商寰看着周徹,那雙好看的眼睛裡藏着即将敗露的憂懼。他伸手揉了揉周徹的腦袋,掌心溫熱,“好了,晚上開車我會困,一會兒你可以在我旁邊啰嗦了。”
周徹猛點頭,聲音輕快了不少:“好,我一定會讓哥打起精神來的!”
最後,周商寰在周徹一路的‘我舍不得你’,‘你要給我打電話’,‘哥,我隻喜歡你,我見不到你會很難過的’情話裡下了高速。
往學校開的時候,周徹告訴周商寰,其實他在學校附近有一套房子,距離地鐵學校東門站約600米,現在太晚了,回宿舍肯定會打擾同學休息,不如去那裡休息。
窗外的樹木和街燈一根根閃退,變換的光影落在周商寰臉上,映得表情愈發深邃不明。他沒有回答周徹的話,而是忽然把車停下。
周徹疑惑地看過來,“哥?”
“我下去買盒煙。”周商寰看着路邊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說。
“不是剛才買了一包嗎?”
“我不喜歡那個牌子。”
“那我給你去買。”周徹打開車門,下車沒走兩步又轉頭走回來,扒在車窗前敲了敲。車窗落下,周商寰看過來,周徹看着周商寰的臉,目光認真:“哥,你要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周商寰點了點頭。
周徹買完煙,往兜裡一揣,插着兜就往門外走。奔馳車還停在路旁,周商寰已經下車,嘴裡叼着根煙,雙手插兜,站在奔馳車尾,而他的身旁就是周徹的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