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眉頭緊皺的年輕人。
他突然從劉英背後跑出來,用身體保護住那幾個女子,單手攥住了那即将行兇的腰帶。
這個帶着大大紅五星的闖将,居然對着自己人高聲怒吼:“你們也太欺負人了!還講不講法律?!”
這一聲咆哮,不單單是把行兇的人給鎮住了。
也驚醒了畏縮的村民們,當即好幾個大小夥子鼓起勇氣,拿着犁耙就準備上來跟同志們和氣溝通一番。
勇錦見狀,連忙一通眉眼紛飛,指揮着各路趙家子弟報信的去報信,叫人的去叫人。
等老爺子忙活完了,再看場上的這小子,好麼,已經跟他自己人打起來了。
怒見不平一聲吼的人雖少但不能說沒有。可衆目睽睽之下對着自己人狂吼還動了手,把内讧明明白白地擺在台上的人,那可是比黃鼠狼跳秧歌還罕見。
老爺子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下這個斯文的小年輕。
嗯,面白,個高,濃眉大眼,長得很是精神。
老爺子就是琢磨着,個好好的人咋這麼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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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叫許康平,看起來有點愣,跟他熟了之後就會知道,此人隻會在适當的時候對原則問題執拗到極其的愣。
活脫脫一隻長相正派的小狐狸。
他今年十七歲,是哈爾濱第九大學的學生,現如今黨和國家号召在校學生投入社會這座熔爐,在與工農的生活實踐中提升自己。
而許康平就是這衆多積極參加的學子中,表現最優秀的那一位。
省四清工作組組長非常欣賞他,所以給了這個才大學二級的學生到政府工作的機會。
這跟他的家庭背景是沒關系的,
大家都知道,沒關系。
小許同志貌似端莊嚴謹,實則好玩好吃,愛做夢,平生志向分兩種,對着他爹說的“為人民服務”,對着自己念叨的“大好河山待我遊,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東南西北中”。此人胸無大志,隻願做個人間太平客,安然到老,有沒有個好看姑娘陪着都不重要。
既做閑人,不理閑事。
所以跟随工作組來邊疆的這一路上許康平是隻做自己分内事,其餘的别人幹了什麼說了什麼,他都記在腦子裡,絲毫不外露,半點不出頭。
直到今天。
眼瞅着事态即将失控,而本工作組的鎮山太歲還不知在哪個旮旯裡鬼祟浪蕩,許康平冷靜評估了一下,最終隻能選擇如瘋似傻地挺身而出。
呵斥群衆隻會起到負面效果,搞不好會挨打。
嚴厲責問自己同事……更容易激化矛盾了,搞不好會被兩邊揍。
小許同志在蹦上場前也不是沒深思熟慮過的,最終他決定:先下手為強,軟柿子專挑硬柿子欺。我先把自己人打一通算了。
這樣一定能技驚四座,妖蛾子一般華麗震懾住所有人。
效果很好,全村人連帶着工作組,幾百雙眼睛齊刷刷盯着這個呆愣得異常别緻的青年人。
劍拔弩張的殺氣當即消減。
攥着根破皮帶,往左邊瞅是劉英瞪得溜圓的大眼睛,往右邊瞅是人民群衆一張張準備看好戲的笑臉,如此萬衆矚目之下,小許同志這一步緩兵之計走得漂亮,卻也委實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麼。
直到有個人挺頭而出,用大腦袋來幫小許出個洋相。
這個人自然是趙二平。
許康平靠着挺身而出,幫她們家解圍。
趙二平靠着一擊頭錘告訴他下一步該幹什麼,算來小許同志應該對她說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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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平傷得非常重。
那群人沖進趙家逮着誰都是一頓狠打,她更是被打暈了直接拖到曬糧場來的。要不是娘和趙平平豁出命去,用自己的身體來保護她,趙家二姑娘已經橫屍在這裡了。
不管性格再怎麼彪悍,她也不過是個剛過完十五歲生日沒多久的小娃娃。
所以,二平是真的被吓壞了。
也是真的火冒三丈。
等這姑娘一清醒過來,瞅見自己娘那滿臉的傷,再看見柱子娘傷心得哀哀痛哭,這又急又氣之上,就加上了豁出去的狠。
拿鞭子的那誰,俺跟你拼了!
她咬着牙,猛地沖出來,彎着腰,一頭頂到這混球的後背上,撞翻之後,力壓千鈞地一屁股坐在此人肚子上,兩隻手合成拳頭,用了全身的勁,往這個不講道理的混球身上砸。
讓你用皮帶抽人!
讓你不講道理!
許康平剛被撞翻的時候,是懵了的。
當時他剛想對着劉英說幾句圓場的話,忽聽背後一陣狂風,猶如一顆炸彈直接炸在他身上。
等小許同學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被砸進地裡,正切實的感受什麼叫對待敵人要像寒冬一樣冷酷無情。
“我冤!”他脫口而出的第一句就是這個。
“冤?打死你就不冤了!”
二平發着恨地好一通王八拳,如擂鼓一般在許康平身上敲擊出暴雨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