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TA殺了我。’
‘這一年時間,我是非常幸運的,寫的文能夠被很多讀者看到,得到很多喜歡和鼓勵。
因為你們的支持和喜歡,懸疑短篇《親愛的》在去年的征文賽中獲得了一個優秀獎和推薦機會。
然而得獎後,我的後台塞滿舉報投訴信件。有的人認為我寫的文‘三觀不正’,有的人認為我的文不配得獎。
盡管這些舉報都被判定不成立,對方仍堅持舉報。
對方隻需要在舉報理由一欄寫下‘三觀不正’四個字,我卻要用幾千字甚至上萬字的申訴去證明自己‘無罪’。
這一年時間,我真正用于寫文的時間很少,大多數時間都用在寫各種申訴上,上百封申訴信加起來的字數比我寫的文字數還要多。
我試着向外求援,但收效甚微。
因為對方整套‘舉報’流程都符合規定。
時間久了,我常在疑惑。為什麼符合規定的流程會産生我這個受害者。明明對方的行為沒有錯,可我的痛苦也是真實存在的。
到底要怎樣才能結束這些痛苦。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這個世界了。那麼殺死我的不是别人,就是這一封又一封‘符合規定’的舉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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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博文的存檔時間是昨晚十點,設置在今天中午十二點發出。
發送人‘冬雨難眠’是某個文學網的簽約作者,她本身的粉絲數不多,但博文發出後被很多作者轉發,閱讀量大,評論多,沖上了熱搜。
周雪說:“根據作者填寫的個人信息,網站那邊聯系了學校,已經确認,跳樓的那個女生就是這個發帖的‘冬雨難眠’。”
“互聯網真是存不住秘密。根據這個作者的微-博内容,網民都猜到她是今早跳樓的學生。接警處那邊接到很多電話。”周雪揉捏眉心,“你早上去現場發現什麼了?”
方羚彙報:“她掉下來的時候,先掉到二樓雨棚了,有個緩沖,被救護車送去搶救了。我讓姜廣在醫院盯着。慧頌在排查校園監控。”
周雪按下内線電話,聯系監控室:“調兩個人過來幫着看監控。”
“排除他殺可能後馬上通知我。我讓宣傳辦在微-博發案件通告。”
“是。”方羚收好資料,退出辦公室前,又追問,“如果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就以自-殺未遂結案嗎?”
“不然呢?”
“這個舉報人不查嗎?”
周雪歎氣:“這得另外立案。她父母在趕過來的路上了,等她醒了,父母也來了,看怎麼辦吧。”
“現在的孩子啊,做事都不考慮後果,這麼一跳,父母怎麼辦,也解決不了問題啊。好不容易考到海和,這是何苦呢。”周雪攤手,歎了又歎。
方羚懷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座位。
林慧頌走過來:“有個監控拍到她跳樓的瞬間。”
監控裝在圖書館對面七樓的外立面,比事發的六樓女廁更高,能拍到女廁的窗戶。
警員通過技術手段放大監控畫面。
透過敞開的窗戶,能清楚看到祁雨婷是自己跳下去的,約莫十分鐘,圖書館管理員沖進女廁,往下探頭,逐一敲擊廁所隔間,确認沒有别人後,在門口拉起警戒線。
整個過程女廁隻有祁雨婷一人。
“這段拷下來。”方羚說。
她聯系姜廣:“醫院那邊怎麼樣了?”
“她還在做手術。她父母趕過來了。”
“嗯。你繼續盯着。等手術結束,讓她父母抽空過來一趟。”
“是。”
方羚坐在工位,對着祁雨婷寫的博文發呆,手指懸在鍵盤上,腦袋有些混亂,不知怎麼寫案件分析。案件過程很清楚,但隻查到這裡未免有些草率。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句‘我試着向外求援’。
作為學生,祁雨婷能向誰求援呢?她的同學、老師、家長顯然不知道她還在網上連載小說的事。
難道……
方羚打開系統,輸入祁雨婷的證件号,發現她在八個月前曾報過案。
報案原因是‘被惡意舉報騷擾’。
方羚拿着報案記錄去問處理的警員。
警員說:“根據她提供的資料,對方的舉報理由是‘三觀不正’,三觀這種事,各有各的見解吧。不在捏造事實的範圍内。我看網站那邊也不認同舉報,判定舉報不成立。舉報和判處都符合程序。可能是被舉報的次數多,她很激動,我們聯系網站,網站那邊說對多次舉報不成立的賬戶會有處罰,也出示了對那個賬号的懲罰。不涉及刑事,我們無法處理,隻能建議她去走民事訴訟。”
“她後續有再來警局嗎?”
“沒有了。”
得到這樣的回答,埋在方羚心裡的那塊巨石又重了些,這刻,她仿佛祁雨婷附身,深切體會到那種重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