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隐隐約約聽到舒緩的古琴聲,侍女在前方引路,先是兩旁都是奇花異草的長廊。
長廊上爬了許多開着赤色的花藤蔓,盛開的尺寸足有人臉那麼大,旺盛極了,似鮮血般嬌豔欲滴,光是這條長廊,維護都要花費不少心血。
接着再上了樓梯。
樓内整個空間内都彌漫着淡淡的味道,淡到幾乎沒有。
蔡畫細細分辨空氣中腐葉發酵的微酸,鼻尖一陣麻感,“阿嚏——”
辛淵捏了捏蔡畫的胳膊,靠近一點她,将她的手取過來,放手裡暖着。
這動作她沒有注意到,她還在嗅發散的不那麼讓人舒服的味道,越往裡走越明顯。
她總覺得這些味道,就是那些赤色花朵散發出來的。
她小聲對辛淵說道:“這裡面味道好像不對。”
辛淵點頭。
轉彎之後視野一片開闊,巨大的廳内圍繞着中間的高台,擺放着一圈桌椅,許多桌上已經坐了人。
台子很大,角落有個蒙面的紅衣女子在撫弄古筝。
樓内的樂聲就是來自這裡。
侍女将二人引到一張空桌子前坐下,這是個觀賞舞台的絕佳角度。
鄰桌的人是姓周的那位公子。
又一個侍女走過來,問二人要喝什麼酒。
辛淵不答,示意侍女問蔡畫。
蔡畫問道:“有什麼酒?”
侍女道:“您想點什麼都可以,隻要叫得出來名的,我們都有。”
什麼都有!
她悄悄問辛淵:“什麼酒最貴啊?”
給了那麼多錢,當然是能喝回來一點是一點兒。
辛淵對侍女說道:“上一壺伏汁酒。”
侍女一愣:“您确定嗎?”
聞所未聞,到酣夢居隻為喝兩杯米酒的。
蔡畫道:“就這個,兩壺!”
聽起來就很貴。
上酒的功夫,台上上來十來個女子跳舞。
奏曲的人多了不少,古筝則作為背景音出現。
蔡畫在感覺有道視線從台上過來,可仔細去找的時候,又找不到。
袅袅婷婷,輕歌曼舞。
蔡畫一面喝酒,一面看她們跳舞。
暗歎有錢人真是會享受。
台上多了許多人,連帶着台下都很熱鬧,甚至有人沖到台上去搶跳舞的姑娘。
蔡畫腦子裡出現了門口搶錢的那個乞丐,心道完了,可等了一會兒并沒有人上前制止他們。
反而讓那些女子讓他們拉走了,下了台轉角,應該是上樓了。
蔡畫疑惑的時候,台上的人越來越少,已經換了兩批人,包括奏樂的,直到台上隻剩下了一個人。
剩下的人便是從一而終在台上彈古筝的女子。
女子手下翻花,筝聲緊促,她忽然撐着筝面,整個人倒立飛起,手指仍是撥動着琴弦,仿佛她的身體和雙手是兩個部分。
她兩手交錯彈琴,倏地落到了古筝的另一面,單腳才剛沾地,在空中劈空一躍。
一舉一動都是力量與美感的融合。
辛淵側頭,蔡畫臉頰飄紅,嘴唇微張,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台上。
她踩着腳步跟随節點在起舞,轉了幾個圈,身上紅綢舞動,随肢體飄逸。
筝聲越來越急,一圈更比一圈快,不知道是手指揮腳,還是腳指揮着手,蔡畫隻知道如果是自己在上面,非得掉下來不可。
這一幕把周公子都看呆了。
舞動的面紗掀起一角,露出一側如白玉般柔美的臉頰——真是漂亮,蔡畫想。
琴聲漸虛,若夢從台中央緩緩升上來,她換了身比顔色略淺的衣裳,手抱琵琶,高聲道:“諸位,今日老闆心情暢快,可與大家共度良宵,老規矩,以琴弦為信,價高者得!”
周公子用扇子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哎呀!我早該想到的,除了袁老闆,誰還有如此出神入化的琴藝!”
蔡畫後知後覺,從頭到尾在台上的那人就是袁緣。
樂聲将斷之際,琵琶續了上來。
忽然,一根琴弦斷裂,袁老闆扯着弦端,琴弦擦着個桌子後方一抛,那弦端竟可以無限延長,如釘子一般牢牢的釘在牆上。
衆人發出驚訝之聲,看着她雙腿向内,折腿一躍,穩穩落在琴弦上。
伴着琵琶聲,沿着琴弦,到桌邊的客人前俯身,跟對方說了句什麼,引得那人頻頻笑着點頭,袁老闆忽而撤回,徒留那人一手将觸未觸留在空中。
如此數回,随着或急或舒的舞蹈與音樂,袁老闆擡手一彈,一根弦懸空于周公子上方。
蔡畫都能看到周公子驟然緊張起來,袁老闆踩着琴弦過來,俯身敬了周公子一杯,軟語道:“周公子,奴家等你哦!”
她挨的很近,舞裙領口寬松,一動一笑時,□□半露,好似輕點了下他的肩。
周公子面紅耳赤,手一抖:“袁老闆,你,你竟然記得我?”
袁老闆春風拂面的一笑,留給周公子一個背影。
周公子還在回味的時候,最後一根琴弦落到了辛淵和蔡畫所在位置的上方。
這根琴弦高了些,袁老闆踩着琴弦過來,勾腿倒挂在了琴弦上,另一腿擡起,輕巧的搭在倒勾的腿上。
一般人做這個動作,臉上的肉一定會呈現垂墜之感,可袁緣不,面紗垂下,遮住一雙如絲的媚眼,反露出下半張臉來,紅唇不點而赤,頰邊一抹笑更顯嬌豔欲滴。
“兩位客官是第一次來吧!”
她忽然向辛淵那去了一點兒,辛淵點頭,面上毫無波瀾,脊背卻輕輕向後了幾分,與她拉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