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羨魚一路走來,算是摸清了天虞山的布置,青燭長老喜靜,平日都在最高處的思故殿或靈劍閣閉關,而蕭令月、周砥和她的居所則是在半山腰上,再往下則是藏書閣。
至于蕭令月口中的無相塔是在靈池底下的結界中,中州都城中害人的妖由各城城主和仙師管理,而都城外的惡妖,由各大仙門看管,近年來妖邪橫行,仙門逐漸式微,于是衆掌門就把緝拿的大妖交付給青燭,一來他法力高強可以制住群妖,二來天虞山地廣人稀不會威脅到弟子的生命安全。
這些都是張管家告訴她的,張管家名叫張徽,從前是一家酒樓的主廚,他全家皆死于妖之手,周砥把人從妖怪腹中救出來後他卻一心求死,于是周砥便把人扛回來療傷,張徽也慢慢振作起來,他不願白吃白住,平日裡就做些灑掃做飯的活,周砥也偶爾教他寫靈符。
青燭和劍靈大人常年閉關,周砥貪玩好遊,便由蕭令月代掌山中事宜。這偌大的天虞山,比她想象的還要冷清。
“山中布置簡單,姑娘屋子裡若還缺什麼物件,你就告訴我,我負責下山采買!”
蘇羨魚背着手四處張望:“多謝張叔。”
張管家拍了拍額頭:“瞧我啰嗦,忘了說長老囑托的事,藏書閣背後有個石洞,那裡靈力旺盛,最适合休養了,姑娘可以去那裡養傷。”
張管家口中的石洞名喚少吾洞,洞門掩在樹木花草之後,甚是隐蔽,若非張管家指了方向,她怕是走遍山頭也找不到。
走進來才發現裡面真是别有天地,這石壁裡頭仿佛藏着青色晶石,折射出碧綠的光芒,如夢似幻,石階下方的靈泉散發着霧氣,仿佛天阙之上的瑤池。
蘇羨魚打坐入定,她分出一魄去自己心海深處,每個修士開啟靈脈後都會有一個意識海,那是形成靈力儲存靈力的地方。修為越高,心海裡的靈力就越充足,就算修士在戰鬥中損耗了靈力,隻要及時打坐吸納便會恢複,可自從她破開地宮封印後,心海裡的靈力卻隻減不增。
蘇羨魚猛的睜開眼,她的心海已不複往日生機,靈力亦所剩無幾,沒有靈力澆灌心海便會慢慢枯萎,到那時她肉身保不住便隻能回到畫軸裡去,可畫軸裡除了有神樹精魄之外,還有祟氣,兩力相争,誰也不知道,等待她的是至純之力的渡化,還是祟氣的侵蝕,她沒有回頭路。
蘇羨魚察覺到身後有人,“出來吧。”
是蕭令月,這個無比警覺的天虞山修士,他實在是太過于正義,對妖也十分抵觸,如此提防她也實屬正常。自從這人知道她是妖後便一直緊繃着,恨不得豎起耳朵掌控她的所有動向,蘇羨魚心中隐隐有了想法——無關天虞山,隻在蕭令月一人。
她藏起右手在手心裡幻化出一節藤蔓,“公子是來幫我療傷的嗎?”
蕭令月從未見過如此厚顔無恥的女子,“惺惺作态!我掌管山中事務,自然要防止某些奸佞小人為禍四方。”
“公子在臨川還說着除妖衛道與你無關,如今在天虞山倒是恪盡職守。”蘇羨魚隻覺得這人固執又麻煩,她慢慢逼近,“容師妹冒昧問一句,師兄修為高強,師承何處?像你這樣年少有為之人,怎麼突然到天虞山來做護法。”
天虞山不缺慕名而來的高人,但他這樣的人又怎會靜心守一座山。
聽張叔說,他是被青燭長老帶回來的,那時他一身重傷,在這少吾洞中療養數月,然後倆人就達成了一個守山之約,就這樣蕭令月留了下來還頗得長老信任,也不怪周砥有異議,就連她也覺得奇怪。
任何選擇,都有目的。她來天虞山是為了他這一身靈力,那他的目的又什麼。
“和你一樣,走一步算一步,旁的無可奉告。”蕭令月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還真是倒反天罡,都開始質問起他來。蕭令月垂眸,見她眼裡突然含起若有若無的笑意,便知道這狐狸又心生歹意了。
蘇羨魚一改之前的吊兒郎當,眸子裡盛滿了細碎星光,她神色變得格外真城:“蕭令月,你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或非做不可的事?”
何出此言?他愣住,又聽她敞亮道:“我可以幫你。”
“今日之諾永遠有效,你何時想好了便來找我。”
她想一出是一出,雲裡霧裡的,蕭令月懶得與她攀談轉身離去,走了幾步他忽然停下,“我不明白長老為何對妖如此寬容,但我人族有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若真的沒有害人之心,那便識趣一點早日離開這裡。”
一番警示後他徑直離去,蘇羨魚擡手将藤蔓隐入手掌,看着他的背影喃喃低語:“對不住了。”
這是隐蔓的種子,海外蓬萊仙島的秘寶,無形無影,除非蓬萊中人,别人是察覺不到的,哪怕是仙人,或是已經絕迹的神。
種下之後,主人和宿體從此便産生聯系,主人可吸納被隐蔓寄宿之人的靈力,潤物細無聲,還能騙過宿體的意識難以讓人發覺,除非被吸光靈力,否則無論如何也感知不到。雙方中有一方靈力強盛一方也會得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摸清楚了規律,隻有靠近蕭令月她心海處的靈力才會蘇醒,看來,有一段時間都不能離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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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故殿内
“什麼!素玉是妖!”
“小公子,長老說三姑娘那是器靈開智……不過也算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