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掠過廉将山臉上的詫異,“想來是我之前行事不妥,讓你會錯了意,你勤勉刻苦,修為超過我也是指日可待,雲鹿是個好對手,你若要切磋可去找他。”
大師兄向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今卻陰晴不定,她實在納悶為何提起盛京他就變臉,盯着絨花人偶發呆的人是他、私底下描摹盛京寺廟的人是他,怎麼的,真是她會錯意了?
廉将山默默捋了捋耳邊打結的發絲,她沒有懷念過一座城,更别說恨一座城,所以她無法理解他的反常。
罷了,大師兄一向讓人捉摸不透,也好,不用浪費她修煉的時間,這份恩情就先攢着,若有朝一日他開口,那她必然義不容辭。
廉将山點了點頭,拿起一本劍譜就告退了。
遠在一邊的蘇羨魚也聽得迷糊,這時她捕捉到了一聲細微的腳步聲,她緩緩探頭,樓梯拐角處出現一個少年人的臉龐,黑衣勁裝,用得都是上乘的布料,浮玉山中除了招風和戚葉,無人會扮作這樣矜貴的模樣。
他不是浮玉山中人!
懷隐尚在這一層,她不能輕舉妄動,可若是後者鬧出了動靜也會不利于她,此人看着滿眼警戒、好奇的模樣,應該又是一個小賊,既然有本事上來,想必有幾下子,蘇羨魚隻盼着他不要引來懷隐。
常人不會發現這裡藏着一個人,蕭令月自然也不會看到,他掃視了一圈後,斂起氣息大跨一步來到了書櫃頂端,就在他貓着腰準備鑽進去時,黑暗中驟然伸出一隻如鬼魅般蒼白的手,先是用力捂住他的嘴巴,然後另一隻手利落地捏了個訣,布下了一個隔音罩。
他萬萬沒想到這裡還藏着一個人,此人是捏準了他不會反抗,便動作粗魯地将他往裡拖。一手不讓他發出聲音,一手緊扣喉結,指尖兇狠,仿佛随時會刺入他的血肉之中。
好利落的身手!他以這副面孔自由出入那麼多禁地,比司釉閣守衛森嚴的比比皆是,可一朝不慎竟落在旁人手上,這副身子還是太窩囊了些。
他鼻息隐隐有股佳釀的味道,唇角上的指腹柔軟冰冷,肌肉緊繃的背後是一團奇怪的柔軟,他面色一頓往前挪開,這才有了間隙,誰知那女子竟不識好歹,又将他扣了回去,蕭令月頓時怒火攀升!
他莫名覺得熟悉,一個荒誕的想法從他腦中劃過中,他帶着試探的心思緩緩觸上那隻手,先是摸到了纖細分明的腕骨,那女子的心思顯然在别的地方,并沒有察覺到他的冒犯,他接着覆上女子的指節,肌膚相貼後,他的手如同觸了電一樣猛地縮回。
蘇羨魚發現這小賊不老實,手指加了力道,蕭令月瞳孔驟縮,不可置信地回頭,熟悉的氣息呼灑在他的額頭,黑暗中,他認出了身後女子的輪廓。
距離近得似曾相識,上一次還是在他背上的時候,這張臉确實讓他難以忘卻,他早該猜到的,除了她,還有誰有這樣漂亮、敏捷的身手,是他,又被她近日柔弱的模樣給迷惑了。
又一次,輕而易舉被她騙過,蕭令月在心裡冷笑幾聲。
他瞬間松散下來,心又跳的極快,整個人不知為何亢奮起來,幸好她認不出如今的他,幸好角落昏暗,不然他難以控制的雙耳和面色定會暴露他此刻的心情。
雖然又信了她的簡單,但他竟不覺得惱怒,反而無比雀躍,這一次,是他占據了上風,他無意間窺到了她不為人知的一面,而聰慧如她,卻被蒙在了鼓裡。
蕭令月透亮的雙眼毫不掩飾地盯着蘇羨魚,可他不知道,他的心境體現在這少年郎的面龐上,模樣格外純情,雙目暗含秋水,他自以為是的打量在蘇羨魚看來卻是一種大膽冒失的入侵。
這少年郎眼裡噙着笑,漂亮的眼珠子讓她想起了幼時寝殿裡的琉璃珠,可直白的打量讓她生厭,真是一個不要臉的玉面大盜!
蘇羨魚雙手一路向下探,扼制住他的雙臂,将人拔地後仰,她眼裡帶着審視:“你不是我浮玉山的弟子。”
無奈,蕭令月隻能被迫仰起下巴,他不死心地回頭看她,“你是浮玉山弟子?”
蘇羨魚不動聲色地發力,手底下的身體筋骨松軟,根本不像能修煉的料子,莫不是他輕功了得?
“我乃柴真人座下弟子,你這小賊,你可知擅闖浮玉山重地,是要被處以極刑的!”
少年郎聽此,像是受到了驚吓,竟直直向後仰去,蘇羨魚連忙伸手,揪住了那人的衣領,慣力沖擊下二人瞬間變換了位置,她攥着衣領将人抵在牆上,“不要輕舉妄動,否則,你會死得更快。”
她又道:“我不管你來這裡有什麼目的,聽好了,不要打擾我師兄,待他走後,你自便,就當今夜你我二人從未見過。”
“聽明白了麼?”她緩緩靠近。
“聽,聽明白了。”他看起來很懵。
蘇羨魚一臉厲色,他知道他這位小妖師妹不是好糊弄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可還是覺得新奇,這會是她真正的樣子麼?
原以為她乖巧,果決,擅蠱人心,沒承想還有這副霸道專橫的一面,她可真是神奇,勾起了他從未有過的窺探之欲。
今晚不算空手而歸,他繼續套問:“你躲躲藏藏是要避開你的師兄找什麼東西嗎?”
“書法秘笈、劍譜、還是美玉器具,我幫你找?”
蘇羨魚正一絲不苟地觀察着遠處的二人,隻将這話多的小賊推到身後,“少管閑事!”
二人在這狹小的空間裡蹲了一柱香的時間,蘇羨魚腿都麻了,更别說蕭令月,如今這副身體,實在太弱,還有隔音罩在頂,不行,他不能繼續待在這裡了,隋木剛上身,難保會出現什麼差錯,不能和她耗下去了,得想個辦法離開。
整座閣樓裡隻剩下懷隐一人,蕭令月趁蘇羨魚不備,直接反手一把将人拉下來。
“小師姐,後會有期!”
說罷他手腳靈活一閃而過,竟直接從圍欄處跳了下去,臨走時還不忘揮出一道靈氣,鬧出了動靜。
蘇羨魚暗叫不好,也隻能逃竄,遠處的懷隐聽到了動靜,冷眼道:“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