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過後,哀民勞傷,收屍體,清戰場,足足用了一天一夜。
天色再次微弱昏暗之時,蕭昭才得以休息片刻,軍營帳内,羽三道:“主子,都吩咐下去了,所有屍身鄭重掩埋立墳茔。”
蕭昭點了下頭,臉色蒼白,放下手中的昭月劍,坐在木椅上,左手扳動右臂,擡放在桌上。
羽三心知這鐵定是動武傷口又裂開了,“主子,可要請蒼姑娘來看看。”
蕭昭道:“不必,讓她歇息一會兒。”他頓了下又道:“戰場上刀劍無眼,她身上也被傷到幾處,你拿些金瘡藥給她送去。”
羽三瞥了眼就幾步遠的門簾子,稱:“是。”
“不必了,我自己來拿便是。”話音未落,蒼淩撩開簾子從隔壁過來,她剛剛已沐浴休整完畢,将身上的血污洗去,換下鐵甲,柔順的發絲披散下來。
她看着蕭昭,他剛剛處理完前線事情,方才回來,“你傷如何了?”
蕭昭踉跄着站起,身體似有些支撐不穩,又坐下,捂着心口咳嗽了兩聲,道:“無多大事,勞煩姑娘挂在心上了。”
蒼淩看着他,道:“你傷的是肩。”
蕭昭放下手來,眼神飄忽,蒼淩走近他,道:“我給你看看。”
蕭昭準備站起,他剛脫下戰甲,臉上還有濺上的血污,“那我先去沐浴一下。”
蒼淩按住他左肩,将其重新按在椅子上,“不必,怕是傷口又裂開了,沾水容易感染。”
羽三悄悄退了出去。
蕭昭靠坐在木椅上,頭左撇着,眼眸微微瞪大,蒼淩将他内裳解開褪去,皮膚陡然接觸到冰涼的空氣,紛紛戰栗起來。
蒼淩輕微的“啧”了一聲,蕭昭眼捷快速的飛動兩下,手無處安放地捏住的衣角,緊接着聽見蒼淩說:“這仗還是快點打完吧,仗不打完,我看這傷口遲早好不了。”
她拿出針來,吩咐羽三準備好熱水、帕子、線,還有燭火用來消毒,他的傷口又裂開了,得重新縫合一遍。
滾燙的帕子貼合到皮膚上,他肩膀突然向後撇了下,蒼淩按住他肩膀,“疼也忍着。”
蕭昭借着餘光小心看向蒼淩,她專心緻志地縫紉着傷口,他這才大膽地将眼珠轉過來,燭光在她的眼睫下打上一片光暈,他不得想到今天她站在城牆上夕陽打在她身上那般,整個人神采飛揚,光也為之青睐。
蒼淩忽然道:“很疼嗎?”
蕭昭不解:“嗯?”
蒼淩:“你怎麼心跳這麼快,需要給你用麻沸散嗎?”
之前傷口那麼嚴重他都未吭一次,此時怎竟變得不正常起來。
蕭昭咳了一聲,低聲道:“不用。”
他既然如此說,蒼淩狐疑看他一眼,便繼續縫了。
蕭昭轉了個話題,又道:“這仗還完不了,我們還要将遼州和儋州一并收回來。”
蒼淩擡眼看了他一眼,蕭昭瞬間撇開了目光,直盯着那燭火,蒼淩低笑一聲,“王爺還是先想想怎麼守住朔州吧。”
蕭昭道:“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會再來了,峻勒已死,他是匈奴老首領的大兒,老首領膝下三子,人稱“三泰”二子如今皆在遼州稱任,三子年幼,如今無人可出戰。”
他眉眼一轉,微微挑了下眉,“而且這位二子即将弱冠,正準備在遼州旬台風風光光辦場大禮呢。”
蒼淩未擡眼就知道這家夥心眼子又冒出來了,她道:“看來王爺也想去摻和摻和。”
蕭昭道:“當然要去送份大禮,姑娘不想去嗎?”
蒼淩擡頭道:“我可去不得,誰讓我的馬隻會走回頭路呢?”
蕭昭正好看過來,眸光正好落入她的眼中,被她抓了個正着,那狐狸眸子罕見地驚慌了幾分,先一步錯開了目光。
這馬怕是他早就算計好的,就算她不主動返回,這馬也不會跑出城太遠就自己要返回,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這狐狸壞心眼兒算。
傷口縫得差不多了,她突然問道:“既然二子方才弱冠,那峻勒年歲多大?”
蕭昭不知為何她要問這,眉頭輕輕蹙起,道:“許是二十年歲左右。”
蒼淩“嘶”了一聲,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那峻勒明明看起來都是做爺爺的年紀了,果然還是面前這人賞心悅目,不枉她三番五次處理這傷口。
蕭昭高窄的鼻梁□□着,斂着眼眸,羽捷輕輕扇着越來越快,臉色有些微微紅。
蒼淩又問:“你呢?”
蕭昭松開了眉頭,眨了兩下眼,說道:“我三年前已弱冠,名蕭,字翊戈。”
蒼淩淡淡“哦”了聲,然後收起針,站了起來。
那股灼熱的氣息遠離,蕭昭頓時望向她,身體微微跟着前傾,眼眸投在她身上,似留戀跟着她移動而上,嘴輕張,眉頭又不解地蹙起。
蒼淩道:“縫好了,這幾日切莫動右臂,切莫再沾水。”
蕭昭低垂下眸子,看向肩膀上整齊的縫紉傷口,悶悶地“嗯”了一聲。
蕭昭的眼甚為好看,尾部微微上挑,總讓人覺得他在笑,尤其是他眨動眼眸時,眼睫很長,撲閃着眼睫,裡面潤了一片水漾湖海。
蒼淩手微動,身子前傾。
眼前的光變得朦胧,呼吸之聲愈近,蕭昭不由得轉過頭來,喉結湧動了下。
突然門外傳來動靜,
羽十二對十一道:“娘嘞,這到底是何方神聖,她居然會飛!”見對方沒反應,他又道:“你都看見了吧,南城門一下,北城門一下,她就那麼跨越數米,那麼高的城門就一下上去了。”
羽三提醒“咳”了一聲,剛想阻止,“主子在……”
羽十二就大大咧咧的撩開了門簾子,邁腿走了進去,屋内那“會飛”的蒼姑娘剛沐完浴,頭發還未幹,俯身靠前,自家主子衣衫半解着,大片的胸膛露了出來,靠在木椅上,雙手放在兩邊的扶手上。
羽十一還算淡定,隻是邁出的右腳遲遲不落地,羽十二傻眼僵在原地,嘴巴逐漸睜大。
羽三将他嘴巴合上,直忙将二人推了出去。
蒼淩站直身子,收拾好針線,轉身瞥了眼門口,走了出去。
門外,羽十一被捂着嘴,支支吾吾道:“她,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