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後,衆臣皆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真正的夜宴才剛剛開始。
自然熱鬧都集中到了蒼淩一等人身上,張鴻和高立軒面前圍着一群人打着招呼,連蕭昭也不可避免,被灌了好幾杯酒下肚。
蒼淩聽了各種各樣的官員介紹,早就繞暈了頭,她瞅着間隙溜了出來,從宴會大廳後面的遊廊而過,是一淺水湖泊,如今已秋至,路邊的菊花争相綻放着,黃白橘綠相間,再往後是一怪石嶙峋的假山。
夜上圓月灑下薄薄月光,二兩星稀稀點點的墜在天空,不似漠北的滿天繁星。
但有山有水有月,不失好一美景。
蒼淩獨自一人站在水邊,望着水裡的月亮,風吹過她的發絲,露出淡淡的追憶神情。
蕭昭走過來時,看見的便是這一幕情景,他赤足凝望許久,終是沒能忍住,走入了景中。
蒼淩轉頭望向身側來人,“你們來了京城都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宴會的後半程連張文昀神情也頗為古怪,我問他發生了何事,他也不說。”
蕭昭解釋道:“父皇有意讓他成為五弟的伴讀,他回不了漠北。”
蒼淩猛然轉頭,“為何?”
蕭昭道:“從張鴻封爵便有苗頭,父皇想讓張家鎮守漠北,但兵多必反,更何況漠北天高地遠,為了制衡,必須将他們一家族握在手中,便是他的後代張文昀,除非張鴻死,他之後便很難回去了。”
蒼淩神色渺茫道:“即便他之後能回到漠北,也還會有其他人被困在這京城。”
蕭昭:“這裡看似風光華麗,但之下便是血骨淤泥。”
蒼淩:“那你呢?你是不想回,還是不能回?”
蕭昭一笑,似無可奈何的疲憊之下,隻好一笑了之,他道:“我早已生在局中,除非一死,否則難逃此處。”他轉頭看向蒼淩:“但你不一樣,蒼淩,你還未深陷這波谲雲詭漩渦之中。”
蒼淩一笑道:“聽聽你這話,還以為你是戰打完了,覺得我可以一甩之了呢。”
蕭昭聽她的話輕松了不少:“你的本領我又如何不知,如若可以,我自是想要想方設法地将你留下。”
蒼淩嘴角一勾:“那就付出點實際行動來。”
蕭昭神色愣住了,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他突然想起相遇之初,他想方設法想讓她留下,而如今,想讓她走,她卻要留下。
他不禁一笑,“你不想走?”
蒼淩:“我自也有我的抱負,壯志未酬,如何能走。”
蕭昭清清楚楚記住她的話:“你要再現機械的榮光。”
蒼淩:“沒錯,不是紙上談兵,而是切切實實地落地,所以,在漠北的邊際無法實現,在這裡,無論我再怎麼折騰,可能隻是幫助幾個人修好了兵器的煉器師傅,但在戰場不同,我可以幫助邊境百姓守住家池,我獲得他們的感恩。蕭昭,在那一瞬間,我切切實實地感受到,我是活在此處的,不在虛無渺茫的另一個世界了。”
蕭昭:“但你可知,一旦有能力超出了帝王的掌控,會是什麼下場。”
蒼淩:“我自然懂,皇帝老兒是個警惕的主,看起來,比你還難搞,一丁點的風吹草動他都不放過,要不然,你也不會讓我守住千機不要洩露。所以,我會助你上台,然後,威脅你,助我實現變革。”
蕭昭看向她,眸光中掩蓋着萬千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平靜的湖海下是波濤洶湧,隻有一點風吹來,便可掀起滔天風浪:“你……當真?一旦參與到其中,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蒼淩眉眼含情看向蕭昭:“下場就是,無論如何,我會站在你身邊。”
“前路艱險,一旦入局,非死即傷,無法脫身。”
“就當是為了你也為了我,還為了……情。”
“隻是一點情誼罷了,姑娘不必如此看重。”
“隻是一點?”蒼淩玩味地看着他:“隻是一點,就可以讓蕭昭王爺不昔俯身,跪拜輕吻嗎。”
蕭昭頓住了,他神色亂了幾分,面色慌張,之前的鎮定已不再,“在山洞的那一天,當時你是醒着的!”
“哦,原來你以為我睡着了,那或許應該稱為偷吻。”
“這有何,你不也趁醉親過我嗎。”蕭昭嘴硬道。
但下一刻,風停了。
蒼淩愣住了,蕭昭也愣住了。
蒼淩久久啟唇道:“那夜,你沒醉?”
原來,說醉的人沒醉,裝睡的人沒睡。
她一輕笑,“行,扯平了。”她道。但下一秒,她突然轉身抓起蕭昭的衣領,一拉,再次吻了上去。
風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溫柔,和煦的吹過二人,帶來淡淡的菊花香,湖泊中央,小蟲跳浮于水面,泛起陣陣漣漪。
她看着他的眼:“現在該你欠我的了。”
湖另一邊的山石内。
蕭泰和對面前的男子道:“邱子明,怎麼樣,可都看清楚了。”
對面那名男子身形修長,渾身卻一股懶勁兒,眉眼細而長,單單一眼望過來,便給人很好對付的錯覺。
邱子明道:“這能看出什麼來,無非那女子武功不錯,腦袋機靈,赢了那胡可。”
蕭泰和道:“蹊跷的還不止于此,這女子無過去,無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