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對上楚懷衣,才驚覺,他們連一戰之力都沒有。
這位年紀輕輕便步入化神境的仙尊,并未出手,隻是衣袍緩動,擦身而過,便将他們全部卷出玄石囚獄。
一陣眩暈感過去,他們已在囚獄之外,沉重的玄鐵門轟然閉合,阻隔視線。
皓清咬牙,他連劍都沒來得及拔出。
一陣茫茫然過後,他雙目懵怔,心下大驚:我在做什麼?我竟想着要對仙尊動手嗎?
他們之間整整差了四個大境界啊!無疑是蜉蝣撼樹!
他哪兒來的膽子?
懸崖邊飛來一簇簇金光,載着傳訊的飛葉落入衆人手中。
是各自的師長在緊急召回他們。
一陣光芒閃過,衆人原地消失。
不比玉符傳訊,飛葉承載了長老的靈力,借着師徒間的契約,瞬間将他們拽回。
那不是通知,而是強召。
逐月暗恨:可惡!楚懷衣竟然告狀!
·
結界隔斷聲音和視線,空曠的牢獄中隻有從皮膚上滑落的淅瀝水聲。
雲溪酌沒聽見這些弟子的劫獄籌謀,也不曉得那些病态心思,更不知道楚懷衣來了。
他被系統的暴鳴聲吵地耳膜疼。
好半天才緩過來。
便聽見一道冰冷的聲音:“你倒是手段了得。”
楚懷衣目光微側,石牢内的一切盡入眼底。
他從沒見過哪個人坐牢能坐地這般舒坦。
被困在隔絕靈氣的囚牢中,拴着壓制修為的鎖鍊,渾身上下沒有半分靈息,也不見使了何種禁術邪法,偏偏惹得那些弟子為他癡狂,不問前途,不顧師門,甚至甘願抛卻性命地為他着想。
雲溪酌僵愣一瞬,很快反應過來。
難怪信任值暴跌,男主來了啊。
結界被楚懷衣撤去。
他沒靠近,隻隔着屏風。
修為到他這個程度,一道屏風并不能阻擋視線。
沒有聽到其他人的聲音,雲溪酌疑惑:“他們人呢?”
人自然是被楚懷衣一封通報,讓各自師尊領回去受罰了,不說以公謀私擅入囚獄,是非不分與邪佞為伍,單論對師長生出殺意,就夠他們吃一壺了。
“你不必指望他們為你發聲。”
“不是,我衣服他們給我放哪兒了?我總不能光着出來見人吧?”雲溪酌嗓音平和,不見驚慌。
被關進來的那一天,雲溪酌就知道,自己遲早要對上楚懷衣。
隻是不曉得,為什麼等到三天後,楚懷衣才來提審自己。
雲溪酌左右看了眼,他換下來的衣裳不知去哪兒了,好在有一套新的整整齊齊疊在床上。
就是距離有點遠。
雲溪酌轉過身,趴在浴桶邊緣,探出手,努力去夠。
暖黃燭光搖曳,瘦長白皙的手臂自屏風後探出,被水霧熏地微紅,暖玉般柔膩無瑕,手肘關節泛着粉,似霜雪覆霞光,滴滴水珠沿着圓潤的弧度滑落。
楚懷衣目光淺淡,若有所思。
雖說此處靈氣隔絕,這邪祟的修為被壓制,但化出一身衣服的靈力不會沒有,再不濟随手将衣裳召來又有何難?非要這般去取衣裳,又是為何?
砰——
咣——
屏風驟然倒下,四目相對。
楚懷衣:“……”
雲溪酌:“……”
雲溪酌不慎撞倒屏風,他捂着手肘,一陣陣地疼。
秀長的眉微微蹙起,被熱霧熏染的眼眶濕潤,睫毛上沾着水珠。
半濕的長發披在頸側,卷曲蜿蜒,猶如花藤,水珠從發梢滴落,沿着圓潤的肩頭滑下,滴滴泛聲,墜入水中,漾起漣漪,浴桶底部的火精泛出紅色光芒,被蕩漾的水波暈開,映在那張漂亮的臉頰上,妖冶秾豔。
明明長了一張溫潤清俊的漂亮面容,眉眼純稚,烏黑的眸子清澈幹淨,偏偏渾身都散發着魅惑氣息。
楚懷衣眼底無波,研究陣法、修習劍譜似地觀察他。
忽然明白了弟子們為何信任他,癡迷他。
大約是類似魅魔的一種邪祟。
比魅魔手段更高級,更加深不可測。
畢竟,這邪祟從沒開口提出要求,也沒故意散發出引誘意圖,那些弟子便守不住道心,癡狂地奉上一切。
似乎,他的存在就是一種引誘,一呼一吸都是罪惡。
但這種力量并不會影響到楚懷衣,他有一顆琉璃心,永遠通透,心如明鏡。
雲溪酌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貼上“魅魔”标簽。
他有些不好意思,忍着輕微鈍痛,收回赤/裸的手臂,含着胸放低身體,手指乖乖地搭在浴桶邊緣,臉上浮出赧色。
“抱歉,你能幫我拿一下衣服嗎?”想了想補了句稱呼,“師尊。”
背在身後的手指微微蜷起,這個稱呼像一根羽毛,在楚懷衣冰冷的石心上撓了下。
很陌生的感觸,看不明朗。
他竟下意識在記憶裡搜尋有關“唯一的徒弟”的一切。
自然什麼也沒搜到。
再吊詭的邪術,也無法給琉璃心種下不屬于他的記憶。
他轉眸看了眼石床上疊地整齊的衣裳,一道風托着它送到氤氲着熱氣的浴桶邊。
雲溪酌禮貌地:“謝謝。”
他卻僵持着,沒換上衣服。
楚懷衣有的是耐心,也不催促。
兩人之間沒了屏風阻隔。
一個負手而立,眼底毫無情緒地盯着另一個,另一個抱着衣裳盯着楚懷衣,瞪大眼睛,眨了兩下。
眼底明晃晃地寫着困惑。
不等楚懷衣解讀出内容,便聽見清澈幹淨的嗓音輕輕地:“師尊,你要審問我,也得等我穿上衣服呀。”
“你穿。”
“……”雲溪酌愣住。
因為他們都是男人,所以楚懷衣不認為需要回避?
還是說,修仙之人心如止水,超脫世俗,不覺得看見别人的身體會尴尬?
又或者說,他如今是囚犯,沒有隐私權?
雲溪酌閉了閉眼,懶得裝乖了,不太高興地“哦”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