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聲聲痛苦撕心的呼喚聲中,長青終于推門而入:“大人!”
當見到掙紮在地宋陽,以及窗外噼啪做響的煙花時,長青立刻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
他迅速合上窗,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藥丸,喂給宋陽。
良久,幾近失焦的鳳眸逐漸恢複了些許光亮,眼中的視野一片清明。
窗外的煙花聲剛好停了。
宋陽被長青放置回榻上,盡管吃了藥,身上還在細密的發抖,像是一朵剛剛曆經風雨的,垂敗的花。
長青道,“軍師說,這瓶藥務必三日吃一次,不能間斷,大人,你三日前沒有吃藥?”
宋陽不說話,無聲默認着。
“不吃藥,你的五感不再會被壓制,皇都與軍中不同,這次是煙花,下次或是其他的聲音,大人恐怕……難以消受。”
“我隻是想知道,如果沒有藥,我會如何。”頓了頓,宋陽再次開口,咬牙道,“有了這藥,它永遠都是我的弱點。”
長青道:“大人,軍師叮囑過的,三日一服,不能間斷。”
塌上的青年眼斂微垂,長青将瓷瓶交給宋陽,半晌,宋陽才答道:“知道了,我會按時吃藥。”
——
自從外出建府,元嘉一刻都不曾安息過,明明已經被趕出皇宮,過上逍遙日子。
結果今日不是被叫回皇宮,就是去酒樓打下手,以及……去宰相府,給許聘婷賠禮道歉。
為了許柔貞不被許相刁難,元嘉沒有說出荷塘一事是為了幫許柔貞,而是一味攬到自己的身上。
隻因為她們是朋友。
這世上的朋友、夫妻,是以真心換真心,若覺得對方的真心太過沉重,即便是說出來,也不枉費一場相識,一場情義。
道理再簡單不過了。
雖不知道,這樣的友誼能持續多久,但即是朋友,元嘉願意赤誠付出。
……
去宰相府的時候,元嘉沒有坐馬車,選擇與早月步行。
元嘉說,許宰相又未說何時去,拖延到半夜三更也是合情合理的,早月表示贊同。
小公主今日穿了一身紮眼的桃粉色,發髻輕盈可愛,盡顯少女氣息,為了避免被百姓認出來,她将面紗向上提了提。
街邊的一家馄饨鋪,坐着兩名百姓,二人桌前的馄饨還在冒着蒸騰的熱氣,此刻他們正高談闊論,毫不避諱地讨論着:
“聽說了嗎?元嘉公主要去羌國和親了!”
攤主的大勺在鐵鍋裡攪拌,飽滿的小馄饨随着白湯在鍋中旋轉:“我當是什麼事兒,全皇都哪個不都知道她要去和親了?可不光你一人知曉得嘞。”
“到底是元慶皇帝唯一的寶貝疙瘩,就這樣送去大漠和親,元慶皇帝還不疼了心肝?”
又有人論道:“疼心肝又能如何?元慶帝駕崩這麼多年,皇後娘娘又嫁給如今的陛下,沒人撐腰,到了大漠那地方,元嘉公主定是回不來了。”
……
這些話被周圍的百姓聽得聽出,也盡數落入了正主的耳朵裡。
早月看了一眼元嘉,心想這些百姓在這裡議論公主,公主會發怒。
可元嘉卻像是聽見一個尋常的事,大大方方的經過,大大方方的離開。
“公主真的要去和親嗎?”早月擔憂道,“去大漠,奴婢自是能住的慣,但公主不一樣,後半生不能留在那種地方。”
元嘉停下腳步,一臉驕傲地看向早月:“誰說本公主答應了?”
“公主昨日不是和皇後娘娘與羌王後說願意前往羌國去和親嗎?”
“本公主是答應了。”元嘉抱着胳膊道,“本公主也說,王子有三個,本公主隻有一個,總不能都嫁。”
昨日,元嘉不止提出願意去和親,她也提出比武和親一事,說自己不喜歡像個珍寶閣的寶物一樣,被挑選來挑選去。
三位王子比武,赢者自是強者,才配娶開國公主,衛皇後細細一想,這個約定并不過分,何況到下月初三仍有一些時日,羌王後也表示答應。
早月聽得厚二丈摸不到頭腦,心想比武無論是誰輸誰赢,不都要去和親嗎?
元嘉拍了拍她的肩膀,并未解釋其他的,腳步歡快地往前走,哪知沒走幾步,高大俊逸的青陽從前方的客棧中走了出來。
人流攢動的長街,宋陽與元嘉一樣遮着臉,隻不過不同的是,她帶着面紗,而他帶着面具。
陽光傾灑下來,鎏金面具泛着光澤,擋住了那雙極好看的眉眼,宋陽剛出客棧,恰好轉頭,對上少女投射而來的視線。
天生漂亮的人,無論怎樣都是漂亮的。
即便帶着面具不知真容,青年高大挺拔的身形,外加周身散發的氣質,女子們仍然能夠被一眼吸引過去。
他們明明沒有交集,甚至因為許聘婷的關系,連沒有交集的陌生人都不上。
偏偏每一次,都會有一種奇怪的巧合和感覺,隻要一見到宋陽,元嘉就止不住想和他鬥嘴吵架。
就好像他們本來就應該吵架一樣,可事實上,他們相識才不會數日。
以前,她覺得大概是因為酒樓初建,一時之間還無法讓她回到從前做公主的奢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