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浮現在王夫人腦海裡是家裡的那幾個女人,她是王秘書的八夫人。
除了前面五位夫人,從六夫人開始到十夫人,包括她這位八夫人在内的五位夫人,都是差不多時間進門的,十夫人距離五夫人進門時間滿打滿算也就一年多兩年不到的時間。
她們五位夫人無論是家世背景還是容貌氣質都各有所長,她胡悠悠能跟在督軍大人出門時間最長,肯定有她的高明之處。
如今她更是成為會長大人身邊的‘唯一’,胡悠悠隻是想想唇角就不自覺的上揚,既然會長大人身邊隻有一個女人,她以後肯定不會讓其她女人接近他,省得她落的像前面幾位夫人的下場。
可是胡悠悠的唇角還沒有上揚到最合适的角度,就聽到裡面傳來了喝罵聲,還有小阙的哭聲。
胡悠悠眼一厲,臉上的笑容不變,落落大方的走了進去。
如果仔細看,還能看到她眼底的涼意。
胡悠悠走進洋房沒多久,她臉上的笑容頓住了,她看到坐在沙發上手裡捧着一本書,手邊茶幾上還有一杯咖啡的一個女人,一個不像傭人的女人。
她穿着百貨公司最新款的洋裝,頭發也是胡悠悠在報紙上曾經看過的樣式。
胡悠悠的眼神不自覺的在自己身上走了一遍,她穿的是家裡裁縫做的旗袍新裝,原本覺得樣式新穎,款式新潮。
可是面對眼前這個女人,胡悠悠好像覺得自己輸了。
很快胡悠悠就在心裡安慰自己,督軍肯定不會喜歡她這樣的女人,以前九夫人不就是因為穿了西洋洋裝差點被會長冷落的嘛。
胡悠悠重新把笑挂在了臉上,走過去把摔倒在地上,哇哇大哭的王阙扶了起來,“小阙怎麼了?”
王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娘,她打我,你讓人打死她。”
“不行哦,她是你爹請來的客人……”胡悠悠還在擺着她督軍夫人的派頭。
“爹那麼疼我,他肯定會答應我的。”王阙年紀雖小但還記得他爹之前是怎麼教他的。
“那你要好好跟他說,不能在你爹面前發脾氣。”
“好。”王阙斜着眼看着沙發上的女人,他一定要讓他爹把這個女人打槍。
丁舒怡理都沒理他們母子在她面前的做派,直接把管家叫來,“他們說他們是你們督軍的夫人和小公子,你看着安排。”
“是,夫人。”管家很了解這位新進門的夫人,她脾氣可不好,而且會長又很寵她,他可開罪不起,便對着胡悠悠說道:“這位不知名的夫人,請這邊過來,督軍快要回來了,等他驗證了您二位的身份以後,這王公館主樓自然是您想來就來的。”
說完這話,管家就把胡悠悠和王阙往旁邊的洋房裡請。
管家也知道沒人敢冒充王會長的夫人和小公子,但是丁舒怡他是一點都不能得罪的,她可不止是王會長新進門的的夫人,更是狂獅幫的小公主。
得罪了眼前這位夫人和小公子,大不了他就沒活幹,甚至隻能離開滬上,可要是得罪了狂獅幫的小公主,也許他明天就會暴屍街頭。
二者選一,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反正看她們之間水火不容的樣子,早晚都會要他有一個抉擇,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堅定不移的站在丁小公主這邊。
也許丁小公主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會從手縫裡漏點好處給他。
胡悠悠沒想到剛到王公館就遭遇這麼大的羞辱,她想發火,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沒看到跟在她身後的陳秘書一點反應都沒有嘛,自從在家裡接上他們母子倆以後,這一路走來,陳秘書都不允許有人冒犯到他們,可是現在卻無動于衷。
胡悠悠的心慢慢沉了下去,等到了隔壁的洋房,看着比主樓低了好幾個檔次的裝修,又聽完陳秘書說的話,她的心頓時沉到了冰天雪地裡。
原來剛才那個女人就是他們剛才讨論的丁舒怡。
胡悠悠可沒有忘記剛才管家的稱呼,夫人,難道會長把她娶了嗎?她鬥得過她嗎?
胡悠悠看着眼前的人參盒子,她也不是一點勝算都沒有的。
*
“小貓蛋,上樓小心點。”項老祖宗看着文玥哒哒哒上樓,讓她小心着點樓梯。
這是租來的房子,她們以後要住在二樓,要是樓梯不小心被文玥踩破一個小洞,那她們以後上下樓梯就危險了。
“知道了,太太。”
經過幾天的尋找,項老祖宗她們終于找到了一處租房,地方稍偏了一點,但隔了一條街就是學校,隔了兩條街就有一家醫院。
而且這出租房比她們預想的好,是一個兩層的樓房,一樓、二樓都有三個房間,一樓兩個房間已經被租出去了,據說是一對年輕夫妻和他們的妹妹。
項老祖宗他們租了剩下的四個房間,一樓剩下的那個房間正好在上二樓的樓梯口旁,項娟就說她和虞老頭住,正好守門,樓上也安全點。
最讓項老祖宗滿意的就是樓上三個房間裡,有一個套間,套間裡是兩個房間,這樣的話套間可以給她們娘仨住。
二樓剩下的兩間房間一間給文禮,一間給文堂父子住。
隻是房間多了,這租房費用也多了,四間房全租下來一個月得六十五塊銀元,這還是項老祖宗他們讨價還價以後的結果。
房子租下來以後,項老祖宗還說要不是有文玥藏起來的五根大黃魚,光靠他們,可能連房租都付不了幾個月,就得灰溜溜的離開滬上了。
文老爺子:orz不就是在點他嘛,嫌他罰小貓蛋了,隻是他的親娘嘞,她也不想想,他隻想罰前面一次,後面那次可是她的意思,他是背鍋了。
*
胡悠悠是當天晚上見到的王會長,王會長身高七尺(按八尺1.84米算的),容貌平平,是那種扔在人堆裡都認不出來的相貌。
可是在胡悠悠眼裡,多年權柄在手的王會長有着無與倫比的魅力。
“會長大人~。”胡悠悠不僅自己笑容滿面的迎了上去,還輕輕推了王阙一把。
她今日下午就和王阙講了很多道理,讓他見到他爹的時候嘴甜一點,這樣他爹才會像以前那樣疼他。
“爹~。”王阙其實其他的一點沒聽懂,不過胡悠悠那句要是不能讨他爹的喜歡,他就得像小推車那樣生活,他還是聽懂了。
小推車上的生活對于小小年紀的王阙來說,就是一個長長的噩夢。
坐在推車上不僅不能到處亂跑,不能帶着‘小弟們’耀武揚威,吃得東西比他在家養的狗狗還差,要知道他家的狗狗每頓都有大骨頭吃,大骨頭上還帶着很多肉。
以前王阙覺得肉不好吃,可是他們這一路上都是吃的硬邦邦的幹糧,王阙就無比的想念以前他扔掉的那些雞腿。
還有最讓他覺得恐怖的就是坐在推車上,有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好像狗狗看着肉骨頭的眼神一模一樣,他說不出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但是他整個心都在顫抖。
哪怕後來在船上回想起來的時候,他晚上都忍不住會做噩夢。
王阙告訴自己,他絕對不再要過小推車上的生活了。
“爹,我好想你呀……”事實證明,不管年紀有多小,隻要心中有害怕的東西,這好話啊是一句接着一句的來。
傍晚王霸剛進花園大門的時候,管家就上前把今天的事情禀告給了他,包括新夫人不讓他們母子倆進主樓的事。
王霸深深的看了一眼管家,隻看了他後背汗毛豎立,才開口說道:“你今天做的很好,以後王公館的事就交給夫人處理,至于八夫人和小公子的事,我會找人另外接手。”
“是,會長。”管家強忍着擦冷汗的沖動,看來他賭對了,督軍大人的确更看重新夫人。
王會長也沒有直接去找胡悠悠,他先去了主樓,問了丁舒怡帶過來的傭人丁舒怡現在在哪兒,才知道原來下午胡悠悠母子倆來過以後,丁舒怡的病就犯了,此時此刻正躺在床上起不來呢。
王會長看着躺在床上渾然不覺的丁舒怡,她蒼白無力的小臉露在外面,臉上眉頭微皺,一看就知道身體難受,整個人看上去更是有一種破碎的美麗。
王會長頓時就心疼了,上前叫醒她,他剛才已經從傭人嘴裡得知她今天一天都是沒怎麼吃東西,本來身體就不太好,再不吃東西,身體怎麼會好呢?
丁舒怡睜開雙眼,看到王會長的身影,眼睛一下子就紅了,“督軍大人~,您可回來了,我難受極了。”
丁舒怡的這一番表現看得王霸心裡很熨帖,别看結婚前丁舒怡大小姐脾氣很大,結婚以後對他還是很柔情蜜意的,雖然還是有點小性子,但是王會長很是吃這一套。
現在丁舒怡的表現不就是看到最愛的人才又有的表現嘛。
“周二山那小子不是找來了百年人參嗎?”王會長還以為丁舒怡又使小性子了,不肯乖乖喝藥呢,“藥是苦了點,可苦口良藥喝了以後你胎裡帶來的病才能根治……”
“周二山找到了百年人參?督軍大人,真的嗎?”丁舒怡滿臉驚喜。
王會長這才發現不對勁,舒怡怎麼好像不知道這件事一樣,仔細回想周二山禀告他的時候,好像提到過一句,百年人參在悠悠的手裡,難道是她從中做了什麼嗎?
不過不管胡悠悠從中做了什麼,都不能讓舒怡知道,王會長很了解她,醋性大。
上次他們倆去電影院看電影,他隻不過是多瞄了那個女明星幾眼,回到公館舒怡就不依不饒的。
現在要是知道百年人參被胡悠悠拿走了,她還不扒了她的皮啊。
總歸是跟了他好幾年的女人,就算一時想不開做錯了事,他也得幫她描補一下。
“沒錯,人參已經到手了,隻不過你的藥我想親自看着他們煎才放心,待會我就讓他們把藥煎好給你送上來。”
“會長大人你真好……”丁舒怡好像沒聽到之前王會長勸她藥苦也得喝藥那句話,隻是說着王會長的好話。
因為丁舒怡不舒服,王會長陪着丁舒怡在房間裡用了晚餐,又哄她睡覺,“等你睡醒,這藥肯定熬好了,喝了藥,你的病就會痊愈了。”
“嗯。”丁舒怡滿心滿眼都是王會長,自然是他說什麼她信什麼。
王會長等丁舒怡睡着以後才去了主樓旁邊的洋樓找胡悠悠拿百年人參。
他也沒發現他關門沒多久床長的隆起動了動。
原本王會長是想着拿了百年人參以後就回主樓的,可是現在看看溫柔似水的胡悠悠還有乖巧懂事的王阙,他又有點心思和他們母子倆說說話。
王會長覺得胡悠悠之前不把百年人參交出來可能隻是一時想差了。
他也不知道,胡悠悠是壓根沒想到這人參是給丁舒怡用的。
但還沒等他們說了多少話,就有傭人禀告說夫人病發了,疼得死去活來。
王會長立刻拿了桌子上的百年人參就走,連告别的話都沒有來得及和胡悠悠說。
來叫人的傭人正好是丁舒怡從丁家帶來的,她特意多留了一會兒,王會長離開以後,她蔑視的看着胡悠悠,“就憑你,也想跟我們大小姐鬥?”
胡悠悠怎麼可能被一個傭人欺負,她慢騰騰站起身來,“你們家大小姐再厲害,還不隻是會長的十一夫人,我可是比她先進門……”
“先進門又怎麼樣?還不是一個姨太太,我們大小姐可是會長以正室之禮迎娶進門的,和那些姨太太們可是天差地别。”
“你……”
“你什麼你,說話給我放尊重點,想必姨太太還不知道吧?會長大人這翻天覆地的找百年人參就是為我們大小姐找的,大夫說了,我們大小姐啊,胎裡帶來的病隻有這百年人參才能治得好,會長便派人把滬上翻了好幾遍的給大小姐找藥,聽說還派人去了外地……”
“……”胡悠悠已經氣得手發抖。
“我要是你啊,肯定捧着我們大小姐,這樣就姨太太的日子才會好過。”說完這句話,傭人就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大門。
“……娘。”王阙被他娘的模樣吓到了。
聽到王阙的聲音,胡悠悠才冷靜下來。
*
項老祖宗他們安頓下來以後就開始找工作了,原本文老爺子想要重操舊業的,可是面對滬上的高額的店鋪租金,項老祖宗否決了他的想法。
她這個兒子看病的本事很好,可是這處事方式就有點過于心善了。
到了滬上又不像還在天津衛的時候,文家藥鋪是他們自己的,沒有店鋪租金,他們自己也住在後院,不用另外租房住。
要是再按照文老爺子的處事方式,别說五根大黃魚了,就是十五根大黃魚都不夠他敗的。
項老祖宗怕他們還沒等到回天津衛,全部身家都搭進去了。
項老祖宗甯願文老爺子在家待着帶小貓蛋也不願意他在滬上開醫館。
可是文老爺子是操勞了大半輩子的人了,他在家裡待着怎麼待得住。
于是文老爺子便上午和文堂他們出去找工作,下午帶着虞老頭去城外山上田邊采些草藥回來炮制,這裡的山沒有天津衛城外的山高。
由于地理氣候差異,種類也沒有天津衛城外的山上多,但是一些常用藥,文老爺子也采到不少。
文老爺子帶上虞老頭是怕出事,兩個人有個幫手,滬上是座大城市,經常會有各個地方的人想到滬上闖一闖,人一多這情況就複雜。
事實上文老爺子他們也算是運氣好,坐得船老大的船,船老大在滬上也有門路,所以他的船能進公共租界和法租界附近的碼頭靠岸。
沒有門路的船隻能在滬上縣城外面靠岸,船上的客人下了船以後很多客人都被攔在了縣城城外。
現在北方旱情,為了遣返流民還鄉,很多城市都不準流民進城。
文老爺子去的山就在縣城外面,也是和房東太太聊天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法租界有一條路,是連通公共租界和縣城的,從那條路上走,隻要穿着得體,就不會被法租界内巡邏的人驅趕。
隻是那條路隻有在滬上生活時間長的人才知道。
文老爺子找工作不是那麼順利,現在滬上吃香的是西洋醫生,講究科學治病。
像文老爺子這樣隻上過私塾沒有上過新式學堂的中醫,隻有那一些家學淵源的大醫才吃香。
文老爺子祖上雖然也是太醫,但是離開政治中心久了早就被人遺忘了。
他一不是滬上的人,二在天津衛的時候名聲,也就底層的老百姓裡的名聲好一點,在富貴人家找他看病的不是很多。
現在誰認識他是誰啊,所以文老爺子去診所醫院找工作是頻頻碰壁。
反倒是陸棻,虞老頭和文堂接二連三找到了工作。
陸棻上過新式學堂,又跟着文老爺子學過好多年醫術,她很快在一間大醫院裡當上了護士。文堂也在一家店鋪裡找到了工作。
虞老頭有一身功夫,這力氣自然也夠,便去了碼頭當苦力。
但是回來卻說他又找到一個看房的工作,隻是這工作地點在倉庫裡面,晚上裡面有人住,所以他是負責白天看門。
項老祖宗看文老爺子沒找到工作以後有點急,便讓他幫她做一件事。
當初那根假人參被王夫人他們搶走了,要是真被當藥用了以後治不好病,王會長的人肯定會來找他們麻煩。
項老祖宗讓文老爺子打聽會長府那邊的動靜,要是王會長真的因為沒有人參出了事,他們也得先避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