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好一點了,小手掌印越來越淺,大樹倒是能晃動,可是連根拔起來就難了。
唉,今天又是失敗的一天。
回家路上路過小溪邊的時候,項老祖宗還指着這幾天長大了些許的毒芹跟小貓蛋說這個有毒不能吃。
就如同剛才在拔樹的地方教小貓蛋哪些蘑菇能吃,哪些蘑菇不能吃。
前幾天文玥把毒芹采在手裡,讓項老祖宗明白孩子大了,也想着幫忙了,便開始教她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
*
文玥本來還以為有時間等她找到水芹菜呢,沒想到今天回到家,見到本應該在上班還沒回家的陸棻。
陸棻坐在那裡,她的腳踝腫得像個饅頭。
文玥看到就心疼了,這腳怎麼傷的?
項老祖宗:“腳怎麼了這是?在哪兒傷着的?有沒有傷到骨頭?”
“家裡的跌打膏還有,我這就去找出來,小棻你這腳可不能動。”項娟說完這話就去找藥膏了。
陸棻聽着項老祖宗和娟姨的關心,“祖母,娟姨,我真的沒事,這腳是剛才在醫院傷的,已經看過醫生了,而且你們不要忘記我自己也是學醫的,跟着師父學了這麼多年的醫,我這腳自己也會看,裡面的骨頭沒事,隻是傷到筋了。”
“兩位老太太,真是很抱歉,陸護士要不是為了救我姑姑,也不會傷到腳,真的是很抱歉。”這時候從一樓中間屋子裡走出來一個女人,她手裡拿着跌打藥膏,滿臉歉意的說道。
聽到眼前這有點陌生又有點耳熟的年輕女人的聲音,項老祖宗一下子就猜到她的身份,“你是房東太太提到過的林太太吧?”
雖然他們搬進來快十天了,但是對于他們同一座院子裡的鄰居并沒有見過面,隻是聽房東太太提到過,他們是一對年輕夫妻,帶着妹妹居住。
這對年輕夫妻男的在碼頭打工,據說還是個小頭目,女的在醫院裡上班,兩個人工作都很忙,每次都等到項老祖宗帶着文玥睡下了,才聽到院子門開關的聲音和說話的聲音。
也知道他們的妹妹上着中學,平時住在學校裡。
“是的,我是林太太。”林太太可能也是因為和項老祖宗不熟,看上去有些拘謹。
陸棻開口介紹道:“祖母,林太太剛好就在我上班的醫院裡工作,現在帶我的林護士剛好就是她先生的親姑媽。”
林太太感激的看着陸棻,對她說道:“陸護士,今天還是太感激你了,要不是有你在的話,我姑姑她可能就會摔下樓梯去了。”
“林護士一直對我百般照顧,我救她不過是伸一把手的事,哪裡值得你這樣再三道謝?”陸棻揮揮手道。
“值,值,值,你不知道姑母對我們一家的意義,你救了她,就是我們全家的救命恩人……”
林太太滿臉慶幸,林護士要是真的摔下了那高樓梯,斷手斷腳都是好的,就怕不小心摔到了頭命都沒了。
林太太把林護士當親婆婆孝敬的,怎麼會不滿心感激陸棻這個救命恩人?
林太太已經打算等晚上她先生回來以後把這件事告訴他,讓他白天有時間去買點好東西,夫妻倆正式上門感謝陸大夫。
口頭上感謝再多也都是空的。
陸棻也聽說她們家的事,知道林護士有一對外甥外甥女,她們之間情同母子母女,隻是沒想到這麼湊巧,剛好是他們租房院子裡的租客。
林太太一直在感謝陸棻,最後還是項娟做好了晚飯,來叫他們吃飯她才自己回了房間。
陸棻也喊她一起吃晚飯,可是林太太拒絕了,現在是什麼時候,本來就是青黃不接,米鋪裡的米價都漲了,她怎麼會這麼沒眼色在别人家吃飯?
别看她早出晚歸的,她也聽說過新搬進來的這戶人家是剛到滬上的,能在他們這一片租房子住的大多數是不算吃不上飯,但也沒有什麼家底的。
所以就算陸棻的邀請很誠心,林太太也沒應下。
回到房間,項老祖宗才從陸棻嘴裡知道今天醫院裡發生了什麼事。
今天醫院來了很多病人,還都是咳嗽的病人,醫生們以為又是什麼流感風寒,都很重視。
隻是再重視一下子湧入那麼多病人,他們醫院的醫生護士也忙不過來。
也許是咳嗽讓人很難受,也許是等了很長時間沒有醫生護士來照顧,感覺受到了怠慢,就有不少病人發脾氣。
其中有兩個病人打了起來,他們一個帶着小孩來看病,一個帶着老人來看病,都不耐煩排隊,想着他們的小孩,老人咳嗽已經這麼厲害了,其他人年輕力壯的就應該謙讓。
于是兩個人都帶着病人直接往樓上闖,上了樓以後,這兩家人碰到了一起,為了掙誰先誰後起了沖突。
一個覺得你應該敬老,老人家都咳得那麼厲害了,你怎麼能不讓着,另一個覺得應該愛幼,沒看到孩子咳得多可憐。
反正就是你不讓我,我不讓你,最後你一拳我一腳打了起來。
林護士就在附近被波及了進去,在其中一個病人揮手的過程中,站在樓梯口的林護士差點摔下了樓梯。
那樓梯又高又陡,要是真摔下去,還不一定有命在呢。
跟在林護士邊上的陸棻動作飛快的抱住林護士往旁邊倒下去,她們摔在了樓梯口不遠處。
林護士一點事都沒有,隻不過陸棻在摔倒的時候不小心崴了腳。
别看陸棻說的輕描淡寫,但是項老祖宗又不是不知道她們醫院那個大台階,那可是有幾十個台階。
要是陸棻抱着林護士沒有摔倒在樓梯口,不小心跟着林護士摔下去的話,那可就太危險了。
項老祖宗滿臉嚴肅的說道:“下次小心點,不管做什麼事,都想想你還有個女兒呢。”
“祖母,我知道了。”陸棻很順從地答應下來,其實她心裡也很是後怕。
當時抱住林護士的動作,是她看到以後下意識的反應動作,要是思考時間長一點或者再來一次,她一定不會這麼做了。
“娘,還痛嗎?”文玥看着陸棻腫成饅頭的腳。
看到文玥想碰不敢碰,一臉心疼的小模樣,笑意吟吟的說道:“小貓蛋讓娘抱抱就不疼了。”
文玥也知道什麼抱抱就不痛是騙人的,但是還是把自己塞進了陸棻的懷裡。
以前這樣的動作她根本不敢做,怕傷到陸棻,可是拔了幾天大樹,文玥别的不說,這個動作的能做出來的了。
陸棻抱着小貓蛋好滿足,她不像項老祖宗那麼力氣大,小貓蛋出生以後就抱得很少,等她骨頭長硬了以後更是沒怎麼抱過了。
還是小貓蛋滿周歲以後,項老祖宗就開始有意識的訓練她掌控自己的力量,到了兩歲的時候,陸棻才能在小貓蛋醒的時候抱她。
此刻的陸棻抱着小貓蛋很滿足,也把到喉嚨的話咽了回去,她今天看到洪老太太了,在她抱着林護士倒在地上的時候。
洪老太太一個人,看那樣子也是感染了風寒咳嗽不停。
本來還想把這件事告訴項老祖宗,現在覺得既然是陌生人了,就沒必要把一個與她們生活無關的人挂在嘴上。
文玥在陸棻懷裡靜靜的坐了一會兒,才問道:“娘,你們醫院咳嗽的人很多嗎?”這個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
“是呀,所以小貓蛋要乖乖聽太太的話,不要亂跑好不好?”
“好,小貓蛋不亂怕。”看來要盡快找到水芹菜文玥也不确定她們一家人會不會感染。
陸棻也提醒項老祖宗不要去人多的地方,現在風寒很嚴重。
項老祖宗:“放心,我們就算出城也不會進村,而且我們經常去的地方連流民都很少去。”
這裡不是天津衛,天津衛周圍的村落裡有不少村民受了文老爺子的救治,所以他們去他們村裡采野菜才不會遭到阻攔。
要是她們去滬上城外村子附近的山裡地裡采野菜,可是會被村裡人看作是跟他們搶‘糧食’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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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陸棻看到了洪老太太,洪老太太也看到了陸棻,她沒有想到在他們一家越過越難的時候,陸棻居然在醫院當起了護士。
文圭到了滬上以後,就一直想要通過王夫人搭上王會長。
不過這一次跟小說裡的發展不一樣,小說裡胡悠悠到了滬上以後照樣被丁舒怡趕到了副樓居住,但她忍氣吞聲又在王會長面前做出為了他,她什麼委屈都能吞下的姿态,讓王會長對她心有憐惜。
王公館雖然還是丁舒怡做主,但是胡悠悠也有幾個擁趸。
王會長有時候也會過去過夜,王公館的傭人除了丁舒怡的陪嫁,其她人都不敢得罪這位姨太太。
胡悠悠也記文家一顆退燒藥的恩德,所以在王會長過來副樓過夜的時候,她向王會長舉薦了文圭。
文圭就被王會長派去滬上最大的中學教書。
哪裡像現在,胡悠悠從老文家搶了‘人參’,大夫鑒定了王會長從她那裡拿去的是假人參,王會長聽進了丁家兄妹倆的話,覺得胡悠悠是個嫉妒心重,還對丁舒怡見死不救,甚至故意加害她的惡毒女人。
王會長不止對胡悠悠印象差了很多,還禁了她的足。
胡悠悠哪裡還有心思惦記文家給了她一顆退燒藥這樣的小事。
文圭等了幾天沒等到王夫人那邊有什麼動靜。
文圭和陸菲在想辦法聯系王夫人,沒有顧得上家裡。
洪老太太已經咳嗽好幾天了,洪家和陸家也有一些人也咳嗽了,隻是症狀沒有她這麼重,洪老太太也是實在難受才一個人來了醫院。
原本心情就很不好,還看到不想看到的人,覺得喉嚨更加難受了。
洪老太太不想見陸棻那麼得意,便想上去找她,沒想到她自己就摔倒在地,還扭傷了腳,真是活該,讓她跟二土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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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陸棻救林護士一事以後,老文家和林家的關系也慢慢走近了。
林太太也和陸棻一起上下班了,為此,林太太還特意來為她的小人之心來給項老祖宗他們道過歉呢。
原來林太太的下班時間和陸棻差不多,之前之所以會和林先生一起回來,就是因為老文家搬進了這座院子,她下班以後先去了林護士家中,等着林先生下班以後夫妻倆才雙雙把家還。
項老祖宗笑着說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之前你對我們老文家并不熟識,我們家又有三個大男人,防着我們是應該的。”
其實項老祖宗非常贊同林太太的做法,要是她是她的話,也會這麼做,人心難測,誰知道新搬進來的是人是鬼?遠遠避開才是最好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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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玥心裡很急,這些天她經常找借口帶着項老祖宗她們去小溪邊,江邊找水芹菜,可是除了毒芹就再沒有長得像芹菜的野菜了。
前天開始娟嬷嬷已經有輕微咳嗽了,明明她們路上都避着外人,可就是這樣避着人,娟嬷嬷還是感染了肺病,雖然他們現在還以為是普通感冒。
文老爺子他們三個大男人在外面工作,接觸的人多吧,沒有感染,甚至陸棻她們在醫院裡也沒有感染。
可就是娟嬷嬷一個人接觸的人明明不多卻感染了,文玥很擔心她會像小說裡咳了兩個多月,身體就虛了。
文玥實在沒辦法,就懷疑水芹菜會不會就是毒芹菜,它能治療肺病也許就是以毒攻毒?
還是這毒芹壓根就沒有毒,隻不過項老祖宗生活的地方世代相傳說它有毒,所以她才以為有毒?
于是文玥就想摘一些回來,她不敢給人吃,喂給雞吃總行了吧?
自從老文家和林家處得越來越融洽以後,他們兩家商量了從城外農家抓了幾隻小雞回來養。
以前林太太也曾想過養小雞,隻是他們一家人在這座院子也隻租住了兩間屋子。
房東太太擔心院子裡養了雞以後,雞屎看上去髒兮兮,又有臭味,剩下的屋子不好租了,就沒同意她養。
現在老文家搬了進來,院子住滿了,兩家人都想要養雞,房東太太也就同意了。
文玥想得很好,可惜項老祖宗就像是在她身上裝了雷達一樣,隻要她采毒芹菜,項老祖宗就會發現。
項老祖宗:這孩子咋回事?咋就跟毒芹杠上了呢?一眼沒看到就把毒芹摘在手上。
就因為文玥這幾天屢教不改,項老祖宗都覺得她到了狗憎人厭的年紀。
特别是項老祖宗今天發現文玥居然偷渡了幾片毒芹葉子回來,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想要罵熊孩子,可是她看着小貓蛋乖巧的小臉蛋又舍不得罵。
正好林太太和陸棻回來,項老祖宗就像看到了救星,連忙跟陸棻告文玥的小黑狀,她舍不得可以讓其他人來,“小棻,快來,今天我帶小貓蛋出城,她一直悄沒聲息的玩毒芹,回來的時候還趁我不注意偷摸抓了幾片葉子在手心,還好我剛才喂雞的時候發現了。”
陸棻虎着一張臉看着文玥說道:“小貓蛋,太太說得是不是真的?”
“……是。”文玥也知道她今天是做了熊孩子做的事了,可是她實在沒辦法了,娟嬷嬷的咳嗽越來越厲害,爺爺開得藥都沒什麼效果。
陸棻聽到文玥答是,那怒火是直往腦門冒,這毒芹菜她也知道,以前在天津衛的時候,就有一些誤食毒芹菜來就診的村民。
毒芹菜有非常顯著的緻痙攣作用,可有乏力、嗜睡、四肢無力,嚴重者四肢麻痹,眼睑下垂,瞳孔散大,常因呼吸肌麻痹窒息而死。
小貓蛋這麼小,要是誤食了正出了事,陸棻簡直無法想象她該怎麼辦。
在陸棻教訓文玥的時候,林太太走到了項老祖宗那裡拿起了那幾片毒芹菜的葉子觀察,“老太太,這不是什麼毒芹菜,這是水芹菜。”
“水芹菜?”項老祖宗和陸棻齊聲叫道。
林太太點頭說道:“這就是水芹菜,有一些人喜歡它的苦味還涼拌着吃。”
“是嗎?”項老祖宗還是不太相信。
林太太看她那個反應才反應過來,“對哦,老太太,我忘了你們是北方人,我先生以前也認識過北方來的人,我曾聽他提到過,你們北方好像有一種毒芹菜和它長得很像。”
陸棻也顧不得繼續教訓文玥,“真的不是毒芹菜?”
“真的不是,不信你可以問問老太太她看到的水芹菜是不是水芹菜莖梗光潔,沒有絨毛的?”
陸棻看向項老祖宗,項老祖宗回想了一下,“好像是的,而且也不像毒芹聞着有惡臭味……”
“哎呦,這就是了,水芹菜雖然嘗起來有點苦,但是絕對沒有毒,而且聞起來也清爽,據說還有藥用價值呢。”林太太笑着說道。
陸棻是個大夫,一聽就想嘗嘗,被項老祖宗阻止了,她對毒芹菜的印象太深刻了,哪怕林太太說了是水芹菜她還是不敢讓陸棻嘗。
林太太也聽說過北方人對毒芹菜的懼怕,她從項老祖宗的手裡把那幾片水芹菜拿過來扔給雞,“老太太,您看,這雞吃了是不是沒事?其實這水芹菜雖然味道有點苦,可喜歡的人喜歡的不得了。”
一旁被陸棻訓話訓得頭昏腦脹的文玥一下子清醒了,終于找到水芹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