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吃了陸棻開得三劑藥以後,項老祖宗沒有發熱了,風寒也好了,但是整個人還是看去病病怏怏的。
陸棻便把她把出來得項老祖宗心裡有事告訴文老爺子,正好文老爺子也想要給叫老祖宗重新把脈,開幾副藥調養身體,可項老祖宗知道自己是什麼情況,便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
文玥不知道自己怎麼樣能讓項老祖宗心裡好受點,隻能安靜的陪在她身邊。
*
“咚,咚,咚。”虞老頭又開始了他的守門工作,比起在天津衛文家藥鋪的時候,晚上有時候會有病人來敲門,跌打館晚上上門看傷卻少之又少。
反正開業好幾個月了,文家跌打館的大門晚上還沒有被人敲響過。
今天突然被敲響,虞老頭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是隔壁的店鋪呢。
虞老頭還以為是上門看傷的病人,把門打開,沒想到開門見到的是林奇。
虞老頭剛想開口問林先生,你這麼晚上門可是有什麼事?還是有人傷到了?
沒想到林奇先把一根手指放在嘴邊示意虞老頭不要出聲。
虞老頭看出林奇臉上的鄭重,他沒有說話,把門打開讓他進來,在關門的時候還特意看看街上有什麼動靜,沒發現有人跟着他才把門關上。
虞老頭本來還想多點幾盞燈,林奇阻止了他,“不知道文大夫和老夫人他們睡了嗎?如果睡了還得麻煩老爺子去把他們叫起來。”
虞老頭上下打量了林奇好幾眼,他很緊張又故作平靜,好似在下什麼重大的決定,“文大夫應該還沒睡,可是老夫人最近身體抱恙,早早就睡下了。”
虞老頭這話是告訴林奇,項老祖宗最近身體不好,要是有什麼事最好不要麻煩到她。
林奇也知道虞老頭的意思,可是這件事事關重大,他一定得見到能做主的項老祖宗。
林奇對着虞老頭彎下了腰,作揖作到後背與大腿成九十度,态度很誠懇,“老爺子,還是麻煩您去把他們都叫起來,多謝您了。”
虞老頭看到林奇行這麼大的禮就知道他來找文老爺子他們所求的事情不會小,從他内心來說是不想林奇去打攪文老爺子他們的。
可是虞老頭又謹記着分寸,不管文老爺子要不要見林奇,都應該由他們自己決定。
于是虞老頭讓林奇在跌打館裡面等着,他去後院找文老爺子。
至于要不要叫醒項老祖宗,就由文老爺子決定。
文老爺子還在煎藥,雖然項老祖宗不肯讓他把脈,但是他還是根據項老祖宗的氣色和之前陸棻把出來的脈象相結合,給項老祖宗開了幾副調理身體的補藥。
項老祖宗一開始很不想喝藥,這補身體的補藥藥材都不便宜,她舍不得是一回事,還有就是她清楚自己的身體底子好,這次是情況特殊才會生病,等她心裡轉過那個彎來,就會好起來的,壓根用不着吃藥。
可是看着陸棻她們擔心的樣子,加上小貓蛋一直在身邊撒嬌賣乖,還是乖乖把藥喝了。
虞老頭走到文老爺子身邊把林奇來了的事情說了,還說了他剛才的表現。
文老爺子沉吟不語,過了一會兒才起身和虞老頭去見林奇。
文老爺子到了滬上才結識了林奇,雖然時間不長,但是對于他還是有一點了解的,如果不是遇到真正的難事了,他不會上門來求見的,還是這個時辰,天都已經全黑了好一會。
隻不過他和虞老頭想到一塊兒去了,林奇既然上門來了,那他所求的事情肯定不小,他剛才猶豫就是怕林奇所求的太大,不過最終文老爺子還是決定見過他再說。
隻是沒想到林奇在見到隻有文老爺子一個人跟着虞老頭出來的時候,還沒等文老爺子問他找他什麼事,林奇就又對着文老爺子行了一個大禮,“文大夫,實在是情非得已,這件事事關重大,我一定要見到你和項老夫人兩個人才能說。”
虞老頭臉色不是很好看,他已經告訴林奇項老祖宗身體不舒服了,也把文老爺子找過來了,結果林奇還是這麼不依不饒的。
要不是想着之前相處時的一點情分,虞老頭都想開口趕人了。
文老爺子看着林奇,雖然燭光昏暗,但是剛才出來的時候文老爺子從林奇的眼裡看出了孤注一擲。
文老爺子對着虞老頭說道:“你‘好好招待’林先生,我去請娘出來。”
說到好好招待的時候文老爺子發音重了點,虞老頭知道這是文老爺子暗示他,要他慢慢從
文老爺子做這一切并沒有過多的顧忌林奇,畢竟這半夜不請自來的也不知是惡客還是善客?
文老爺子說話的時候還特意看看林奇,想要看他臉上的神色有什麼變化,可惜什麼都沒有看出來,林奇隻是垂眸站在那裡,沒有一點反應,都不知道他聽到了沒有。
虞老頭聽懂了,在文老爺子進了後院以後,他也把林奇請到跌打館一邊的待客的地方坐下,還給他泡了一壺茶,“林先生,不知道你最近過得怎麼樣?……要是遇到困難一定得說啊,咱們倆也算是共患難過的……”
可惜不管虞老頭怎麼問,林奇就好像是一個啞巴一樣,隻是端着虞老頭遞給他的茶一言不發。
後院二樓,項老祖宗當然還沒有睡覺,别看天已經全黑了,可這個時辰也不是很晚,而且項老祖宗的藥還沒有喝,怎麼會睡覺呢?
項老祖宗聽到文老爺子的話,沒有第一時間去見林奇,而是開始問文老爺子林奇的為人如何。
林奇半夜上門還硬要見身體抱恙的項老祖宗,文老爺子心裡是不舒服,但是對于他的評價也很客觀,“兒子和他相處雖然隻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但是也可以看出來他是一個仗義直爽的人,平日裡也不喜歡麻煩别人。”
倒是一旁聽着林奇半夜上門的文玥小腦瓜子裡面一個片段閃過,突然想起了當初她偷聽到的林家兄妹說得幾句悄悄話,這林奇上門不會是為了他妹妹吧?
項老祖宗考慮了片刻,才決定下去見林奇,她在經過小貓蛋的時候,把手從她衣服後領一薅,把小貓蛋薅到了懷裡。
文老爺子遲疑道:“娘,要不讓小貓蛋在房間裡?”他們都不知道林奇來幹什麼,要是他真是一個不請自來的惡客,怎麼辦?
項老祖宗沒同意,她們早就商量過要從小培養小貓蛋,這樣的事說再多都不如親身經曆一趟,而且要是林奇真的有力量能傷害到他們,那小貓蛋不管在不在區别都不大。
林奇看到他們三人來的時候,已經站起來迎了上去,“項老夫人,在下有要事相商,還望老夫人能找個安全的地方……”
項老祖宗看了他一會兒,“行,你過來吧。”
之後項老祖宗和文老爺子帶着林奇下了地窖。
林奇到了地窖以後轉了好幾圈,角角落落都找遍了,沒發現異常的東西才對着項老祖宗和文老爺子作揖道:“項老夫人,接下去我說的請求要是你們不願意答應的話,也請你們為在下保密……”
“幾日後會有一艘船到滬上碼頭,船上裝了國内外愛國人士多方籌集來的藥物和武……可你們也知道到最近滬上風聲鶴唳,如何把這批物資從碼頭運到城外就是一個很大的難題……”
“要是運送的人員太多,很容易暴露行蹤,他們這些人的安危倒是小事,隻是這一批貨物到不了北方,那将造成巨大的損失……文大夫,老夫人,要是在下真的有其他辦法,絕對不會來麻煩你們和文小姑娘。”
其實項老祖宗和文老爺子他們瞞得很好,文玥平日裡也隐藏得天衣無縫。
要不是那天林奇去城外和其他人接頭,回來的時候為了隐匿行蹤,往那沒有路的偏僻地方走回城,他也不會正好看到文玥一個小娃娃把一顆大樹拔出來。
林奇第一眼看到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他一直躲藏在叢林之中,等項老祖宗他們走了以後,他還去那棵大樹倒下的地方觀察那顆大樹和旁邊的那個大坑。
那棵大樹的樹身之上隻有從深到淺的小手掌印,大坑的土壤很新鮮,一看就是剛翻出來的,樹根完整,簡直就像是放大了的剛挖出來的人參須。
林奇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很痛,看來這次是真的,居然有人,居然真的有人能以一個人的人力把大樹拔出來。
要說那個時候林奇隻是驚奇的話,在如今面臨困境的時候,這就是他能握住的救命稻草。
而項老祖宗和文老爺子聽到林奇的話就知道他知道文玥身懷怪力了。
他們倆沉默了,他們心裡也想盡一份心力,如果隻是他們自己絕對義不容辭。
但是林奇這話絕對涉及到小貓蛋,他們都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一旦小貓蛋走到人前,她将會成為衆人眼裡的金山,這是他們之前一直想要避免的事情。
林奇可能猜到了項老祖宗和文老爺子的顧忌,他保證不管他們倆答不答應,他都會對文玥的力量三緘其口。
文玥這時候才猜到林奇可能是什麼人,說真的,其實她也隻是最近幾天才對這個時代的感觸慢慢開始形象化,“太太,爺爺,小貓蛋願意。”
項老祖宗:“……”
文老爺子:“……小貓蛋。”文老爺子不是很願意,雖然他以前更想要一個孫子,但是對這個孫女不是不喜歡的,加上這幾月的相處,更加疼愛這個孫女,他心善,但也隻是自己對他的窮苦病人大方,從來不會讓他的家人也一樣。
現在林奇找上門來,很有可能讓他們一家人陷入危險的地步,他猶豫了。
但最終項老祖宗和文老爺子答應了,不過在問過林奇他那邊的安排以後,要求他把他那邊原來安排一起的兩個人剔除了。
現在除了他們自家人,就隻有林奇一個人知道小貓蛋身懷怪力,可要是增加兩個他們不知底細的人以後,小貓蛋的秘密暴露的機會增多了。
哪怕林奇說那兩個人人品貴重,覺得不會暴露文玥力氣超大的秘密,他們也不敢冒險。
項老祖宗和文老爺子答應了他的訴求對于林奇來說都是一個驚喜,他們的小要求當然一口答應了。
林奇走的時候,項老祖宗的藥剛熬好,她喝完了藥,看到文老爺子還要去打理那些藥材叫住了他,“阿禮,這些藥材不急,你今天晚上早點睡……”
“娘,你去休息吧,反正還有時間嘛,明後天我再早點睡也來得及。”文老爺子說話遮遮掩掩的,但他們都聽得懂是什麼意思。
項老祖宗白了他一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還不如林奇那個年輕人,把他扯過來輕聲問道:“你真以為還有時間?”
文老爺子虛心求教,“娘,您的意思是?”
“剛才他不是問了我們這幾天在不在跌打館?要不要出遠門?”
“難道時間是……”明晚?後面兩個字文老爺子隻做出口型沒有發出聲音。
文老爺子這話問得很不确定,剛才林奇說了,船是要幾天後靠岸,就算他估計的不準确,也不至于明天就靠岸吧。
項老祖宗明白文老爺子的意思,可這根本不是林奇估算的準不準确,而是他留了一手的緣故,之前林奇不确定他們會不會答應幫忙,當然不會說出具體的時間,這也可以看出來他做事謹慎。
項老祖宗不僅沒有因為林奇藏着掖着不高興,反而因為他的謹慎放下了一部分心,和一個行事謹慎的人合作總比一個莽撞的人合作好一萬倍。
“娘,你放心,我這就去睡了。”文老爺子也不是個傻子,項老祖宗一點他就清楚了。
不過在去睡覺之前文老爺子也去找了虞老頭讓他今天也回屋睡覺,林奇那邊少了兩個人,為了避免到時候可能會人手不足,除了他們三人,到時候也打算把項娟和虞老頭帶上。
虞老頭沒同意,原本他也以為晚上簡單守守門就是了,可是林奇這半夜上門倒讓他認識到滬上和天津衛還是大不相同的,他更應該做好守夜的工作。
至于說有可能明天晚上就要熬夜,這個不要緊,反正白天他要做的事情少,也可以回房間睡覺的。
聽他這麼一說,文老爺子就同意了。
第二天吃過中午,文老爺子就讓他們幾人都回房間睡覺了。
也不知道船晚上什麼時辰靠岸,看情形應該早不了,他們要從碼頭一直搬到城外,雖然這路程不算很長,但是考慮到路上可能要避着人走,這時間又要拉長了,忙活大半個晚上都是有可能的。
虞老頭他們也知道今天晚上輕松不了,文老爺子是跌打館的大夫沒辦法離開,也不是說一定不能離開。
隻不過他們晚上要幹夜事,就算他們面上再鎮定,這樣的事也是第一次幹,心裡肯定有鬼,害怕萬一事後有人查,查到他們,會質疑怎麼這麼巧今天大夫不在,進而懷疑上他們。
所以今天文老爺子便盡量複盤他平時多做的事,做到與之前毫無差異。
項老祖宗和項娟在後院的時間多,其他人也不知道她們做什麼,不管是睡覺還是幹活沒人注意,虞老頭平時的存在感也小,來跌打館次數多的和附近的鄰居也都知道晚上是他守夜,白天補覺也正常。
文老爺子心裡很緊張,但是又不能顯露出來,在這樣壓抑的狀态下,文老爺子給人看傷手不經意重了一點。
“哎呦,文大夫,我這是腿,不是豬蹄,看個腿傷可不興脫毛的,哎呦……”
被人把腿打傷了的劉二在哎呦哎呦叫痛,說來今天也是他倒黴,一個人過小巷子的時候被狗四他們幾個攔住了。
前幾天他們幫派和狗四的幫派打了一架,别看他人不高,卻很靈活,在人群裡竄來竄去給了狗四他們好幾下暗拳。
沒想到今天會一個人遇到狗四他們,還不被他們打得抱頭亂竄。
其實隻要狗四他們少一個人,今天他就能逃走,哎,還是背運了一點,不過沒關系,今天他受得傷遲早要狗四他們還回來。
“唉,唉,不好意思啊,老夫這手不小心重了一點……”
文老爺子回過神來,看着龇牙咧嘴的劉二,這小子他也認識,附近幫派的小喽啰。
跌打館開業沒多久,劉二就來過跌打館好幾次了,他自己倒是沒看過傷,都是送受傷的人來的。
這猛不丁他自己來看傷,還真是令人驚訝。
旁邊等着看傷的人也聽到文老爺子和劉二的對話,對着文老爺子問道:“文大夫肯定還在擔心老夫人的身體吧?也是,老夫人年紀這麼大了,身體不适當然讓人比較擔心……”
其他人也紛紛說道:“難怪這些天都沒有見到老夫人出來過,原來老夫人生病了呀……”
“文大夫不要太擔心了,你的醫術這麼好,肯定能醫好老夫人的……”
“……”
文老爺子心裡一疙瘩,要是這話是昨天聽到的他不會想到其他地方。
可是現在他心裡沒有什麼底氣,或者更準确的應該說是心虛,所以在其他人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一下子想偏了。
文老爺子這時候在心裡打定主意接下去幾天也不讓項老祖宗出來,索性對外說得嚴重點,這樣更加懷疑不到他們身上。
也許是想好了退路,接下去文老爺子看病利索了不少。
可就在最後一個看傷的人走了以後,文圭這兔崽子居然又上門了。
文老爺子臉都黑了,“你又來幹什麼?”
文圭把他在百貨公司裡買來的禮品放到櫃台上,“爹,我這不是聽說祖母身體不适嘛,這些糕點最适合老年人,菲兒今天特意去買來孝敬她老人家的。”
其實不應該說是特意,而是順便,今天白天陸菲跟着好姐妹胡悠悠去逛街。
胡悠悠在王會長的暗示下,對于陸菲向來大方,不僅帶她去看了新上映的電影,還帶她去百貨公司買了不少洋裝,經過糕點櫃台的時候,買了這些糕點讓陸菲帶回去給兒子吃。
雖然文圭和陸菲都不知道胡悠悠怎麼突然轉變對他們的态度,但是陸菲在接受胡悠悠好意的時候可一點也不客氣。
文老爺子撇了一眼文圭拿來的糕點,這糕點他之前給文玥買過一兩回,價格不便宜,看來文圭現在真的是攀上高枝了,也不知道這高枝牢不牢固,經不經得起他們一家人這麼攀扯?
文老爺子也不是眼皮子淺的人了,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文圭的‘好意’,“你拿回去吧,都已經是兩家人了,就不用過多的來往了。”
文圭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爹,你這是說得什麼話?祖母生病了您都不告訴我一聲,您知道我剛知道的時候有多難過嗎?”
他這些天一直注意文家跌打館的動靜,隔幾天蘇探長就會經過一趟,每次經過都會進鋪子裡面坐一會兒。
可别小看這一會兒,足可以讓文家跌打館在這塊地界兒立足了,他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