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暖就算剛回到滬上沒有多久,你知道他們所說的王阙是王會長的小公子,一般人是不敢對上王會長,可是那小男孩是她的親生兒子,她又和那位王會長的八姨太太交好,她詢問王小公子一句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而且就算陸菲不敢去問王小公子,李心暖也在話裡提醒陸菲了,讓她去花園後院偏僻的地方找孟長年,還特意點了狗屋。
陸菲卻不知道怎麼了,她感覺喉嚨被塞住了一樣,她沒有回應文玥和李心暖的話,拉着文圭急匆匆的走了。
看她走的方向,是王八姨太太所在的地方,李心暖總算是放了心,相信陸菲肯定會問的,那小男孩很快就會被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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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圭和陸菲去找小貓蛋麻煩的時候,孟長年早就已經被王阙他們關在一間沒有光亮的小房間裡一個時辰了。
之前苟二娃來找他的時候,孟長年就不想跟他走,可讓他開口叫他娘,他也不願意。
孟長年很聰明,王阙對他有意見他早就知道了,在學校上學的時候,就因為王阙讨厭他的緣故,孟長年沒有交到一個好朋友。
雖然孟長年因為家庭原因心智成熟了一點,但是被人帶頭聯合孤立和欺淩還是讓他開始越來越自閉。
哦,現在好像沒有自閉這個詞,應該說孟長年越來越孤僻,在外人看來就是古怪,而在陸菲這個親娘眼裡,她這個大兒子,小時候明明很正常,很聽話,很粘她的,按理說年紀漸長,應該也更懂事,結果現在越來越孤拐。
要不是孟長年是她的親生兒子,又有孟誠那早死的東西生前的朋友還記得他,陸菲恨不得好好把他掰掰性子。
想起孟家,陸菲就心氣不順,孟誠明明就是孟家的長子,她兒子也是孟家的嫡長孫,可就因為孟誠早死,孟家居然想要把産業交給孟誠的弟弟,簡直是豈有此理,還有,她這個大兒子也真是笨,當初那麼好的機會被他親手推出去。
當初事情剛發生的時候,陸菲還覺得孟長年選擇了他是一個孝順孩子,可是随着陸菲離開孟家以後再不能過那樣揮金如土的生活,她對孟長年的态度也在以非常緩慢的速度開始變差。
孟長年不知道陸菲是因為孟家對她不公才會遷怒于他,還以為她是有了新先生,新兒子,便不喜歡他這個和舊先生生的舊兒子了。
孟長年以前是還沒有這樣的想法的,不管是在天津衛的時候,還是在逃難路上,還是他在船上感染疫病的時候,陸菲做的事都把他這個大兒子放在心上,甚至和小兒子也不相伯仲。
可是等和胡悠悠重新接上線就開始不一樣了,一開始孟長年是高興他可以去學校上學,他爹還在的時候就跟他說過會送他,去學校上學,等他長大了就去國外留學,現在能踏出第一步,孟長年當然很高興,隻是上學的日子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剛開始,孟長年是會把他在學校裡受的欺負告訴他娘,他知道他娘性子柔弱,也沒有奢望過他娘能去學校幫他讨回公道,隻是想要從他娘那裡得到一些安慰,可是……
頭幾次當他說了以後,他娘不僅沒有安慰他,還責怪他不該惹王小公子不高興。
後來孟長年就不說了。
文圭現在工作的那間滬上小學就是王阙和孟長年上學的學校,孟長年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他在學校被王阙欺負,想來是知道的吧。
因為後來哪怕孟長年沒有和陸菲說他在學校受了王阙的欺負,陸菲也知道他和王小公子在學校裡鬧了矛盾,她每次還要壓着他去王公館道歉。
每次,每一次,當孟長年低頭看着王公館的地闆的時候,總感覺自己的尊嚴被踐踏了,雖然他娘跟他說小孩子沒有尊嚴,但是孟長年覺得他有,是他爹教他的。
想到這裡,害怕的縮成一團的孟長年小小年紀就覺得活着好難,他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會不會哪一天他會忘了他爹的教導?變成他娘和文叔那樣的人?
孟長年因為年幼喪父的緣故,本就變得敏感多思,在小說裡他這個時候經曆了逃難、疫病、咳嗽肺病,已經開始和文圭父子情深了。
文圭的事業也是現在開始發力,不止有了一份令人羨慕的好工作,在報紙上發表的那些文章也有了忠實的讀者,在外人看來,他是事業愛情雙豐收,唯一的缺憾就是他太好了,就連他之前已經離婚的前妻也對他念念不忘,為了和文圭重新在一起,不斷的給他們找麻煩。
對于這一點文玥一直感覺不對勁兒,卻到現在還不知道哪裡不對勁兒。
反正現在孟長年和文圭的關系不像小說寫的那麼好,甚至因為孟長年在學校裡被孤立,他在文圭和陸菲的眼裡長大了,脾氣卻開始變得古怪了,不好管教。
孟長年抱緊自己,他好不容易找到一點點光,這是整個狗屋唯一透光的地方,之前月光還是燈光不那麼亮的時候,他一點也沒注意到。
也許是那時候太害怕了吧,孟長年剛被人推進來的時候整個狗屋還不是全黑的,外面還有王阙他們的嘲笑聲,孟長年雖然對他們嘴裡的罵聲很憤怒,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就是他們的罵聲,讓他沒有那麼害怕。
可或許是罵夠了罵膩了,或許是罵他他沒有反駁,他們感覺無趣了,又或許是宴會開始了,王阙他們就離開了。
沒有了他們的罵聲,加上整個狗屋都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孟長年心裡的恐懼慢慢蔓延開來,他總感覺在黑暗中藏着什麼很可怕的東西,伺機而動。
“有人嗎?救命啊……我在這裡,救命啊……有人能救救我嗎?嗚嗚嗚嗚……”他開始呼救,一直呼救到喉嚨啞了,都沒有從外面得到一點回應。
也是,這狗屋裡養着的幾條大狗都是那種大型犬,喜歡大型狗的人自然很喜歡,可是不喜歡的人看到了自然很害怕。
而且孫家養着這幾條狗,是因為他們這座大宅有點偏僻,和附近其他幾家都有二、三裡路,他們養着大型犬也是為了看家,所以這狗屋建的地方雖然也在花園後院範圍内,但是已經很偏僻了。
加上今天的傭人都在廚房,洋房裡面活動,孟長年的呼救聲也就隻有他自己聽到了。
呼救聲沒有人聽到,孟長年開始期盼他娘發現他不見了,會來找他。
娘,娘,你在哪裡啊?娘……
可是孟長年想了陸菲還沒有一會兒,突然渾身一僵,等他被他娘救出去了,他娘會不會又拉着他去給王阙賠禮道歉?
他不要,他絕對不要,孟長年鼓起勇氣擦幹淨眼淚,開始觀察這間屋子,他要憑自己的本事出去,這樣才能不對王阙低頭。
孟長年腿腳發抖的從他蹲着的地方站起身來,可實在是太黑了,他也隻敢在他所在的這個大門附近的地方微微挪動腳步。
走了幾步,看着眼前比墨水還黑的地方,孟長年就感覺裡面藏着一隻怪物,他實在不敢繼續再走動,原本的勇氣也像被紮破的氣球一樣,全都散了,孟長年軟趴趴的倒在地上。
也是這個時候他發現了一點點光,爬到了這裡把眼睛貼上去想要往外看去。
可惜這縫隙很小,能透過光卻看不到外面。
孟長年繼續抱緊自己,他感覺從他爬到這裡已經過了好久好久,可是他娘還沒有來救他,孟長年就算已經适應黑暗了,恐懼卻一點也沒有減輕,還慢慢的加重。
如果這時候或者晚一點有人來救他,可能還來得及,可是沒有。
光線慢慢移動,又移動了與剛才孟長年發現光到現在移動的一樣長短的距離,包圍着他的恐懼感到了一個極限值,孟長年陷入了昏迷。
孟長年昏迷了,小嘴還在動,如果有人靠近他就能聽到他在喊着:“爹,爹,阿餘想你,爹,阿餘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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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結束,文玥跟趙明月還有李心暖被楚清清家的車送回了家。
路上經過那能看到遠處黑色大門的地方,雖然因為天色已晚,那裡已經和夜色融為一體,但是因為今天是十六吧,月色特别亮,總能隐約看到那建築的輪廓。
文玥很清楚的能看到李心暖臉上的異色,雖然是一閃而過,但是文玥刻意從餘光裡一直盯着她,看得很清楚。
那究竟是什麼地方?
聯想到今天晚上李心暖和神秘人會面,會不會和這個地方有關?
還有……李心暖究竟是什麼人?
文玥突然靈光一閃,她想到了李心暖出現的那一天剛好就是蘇昊搜人的那一天,有那麼巧嗎?
文玥之前沒有把李心暖往蘇昊要抓的人聯系在一起是因為這麼多天她放在桌子上的那些青膚紙并沒有少。
李心暖要真的是藏紙的人,她現在就住在文家跌打館隔壁,想要通過一牆之隔來拿幾張放在明面上的紙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還是因為文玥沒有上帝視角,不知道這些青膚紙是李心暖他們二人從櫻花社随意帶出來的,他們闖進櫻花社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從裡面偷什麼東西,而是想要打消櫻花社的疑慮,讓潛伏進去的夥伴能夠潛伏得更深,那些青膚紙對于李心暖他們來說還不如廁紙來得重要。
汽車開到文家跌打館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文玥在大門口和趙明月她們揮揮手告别,“明月,明天見。”
“小貓蛋,明天見。”
文玥進了跌打館又反身趴在門上聽李心暖和趙明月說話。
文家跌打館外面,李心暖看了看已經全暗了的趙家酒館,摸摸趙明月的小腦袋瓜子,“明月,你願意和小姨聊聊嗎?”
趙明月一聽李心暖這話頭就知道她這是有主意了,連忙點點頭,“我願意,小姨,你想說什麼?”
也不怪趙明月心急,她總感覺李心暖不會在滬上待太長時間,今天出發前趙明月聽到李心暖先生和她說起,他們最晚隻能待到月底。
現在已經是上旬末了,距離月底也就二十幾天了,趙明月真的很擔心這麼點時間李心暖不能夠處理好趙大山這個渣滓。
趙明月也知道趙大山和李心暖并沒有什麼利益關系,他們之間充其量就是來往不密切姐夫和小姨子的關系,就算李心暖和李心苑姐妹情深,從小一起長大的,分别多年,這姐妹情到底還餘留多少,她也不知道。
要是李心暖袖手旁觀趙明月也能理解,更不會責怪于她,本來就是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再加上以她媽的那個滿腦子都是嫁夫從夫的小女人樣,李心暖就是真的說服她離婚了,等李心暖離開滬上,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又被趙大山哄了過去。
至于說勸李心暖留在滬上,趙明月更是沒有奢望過。
可要是沒有李心暖的幫忙,趙明月是真的不知道找誰給她們母女三人求一條生路了。
李心暖特意拉着趙明月去了羅家酒館面前的棚子裡。
大街上很安靜,沒有一個人,可就是這一份夜深人靜,所以哪怕她們說話的聲音不大,卻好像還是有回音一樣。
李心暖清楚她接下來想要說的話,最好還是不要讓人知道,這樣才不會傳到趙大山的耳朵裡,對她的計劃産生影響。
“明月,小姨也不瞞着你,小姨和你小姨夫在月底就要離開了,小姨想問問你,你願意離開滬上嗎?要是你願意的話,忠叔會帶你們離開。”
趙明月擡起頭來,“真的隻能離開嗎?”趙明月不想白白便宜趙大山,她現在還不知道李心暖一了百了,打算把酒館賣了。
李心暖也沒打算告訴趙明月她打算賣酒館的事,畢竟在李心暖覺得趙明月就算再早熟也不可能像大人一樣會分析利益關系。
當然不是隻有離開滬上一條路,隻是這個方法最幹脆利落,也最能釜底抽薪。
“你們也可以留在滬上,隻是你也知道你娘和趙大山的性格,離得近就算我幫你們找其他的住處,他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至于說沒有了酒館,趙大山就會離開滬上這樣的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李心暖可是聽李心苑跟她說過的話裡知道趙大山的親爹媽死的時候,他也隻是回家點個卯就回來了。
這樣的人怎麼會因為沒有了酒館就離開這座名利場,到時候沒有了酒館,趙大山隻怕會對李心苑母女三人更瘋狂。
“這兩個選擇,你好好考慮一下,等你想好了就告訴我。”李心暖已經不打算問李心苑的想法了。
“好。”趙明月使勁點着頭,“謝謝小姨。”
“小大人。”李心暖捏了捏趙明月新養出來的臉頰肉。
項老祖宗特意等着文玥回來呢,她聽到汽車的動靜就從後院過來了,結果就看到小貓蛋撅着小肥屁股趴在門上,豎着小耳朵聽外面的動靜,看上去是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
要不是文玥整個小人小小巧巧的,五官比例又好,整張小臉就算是猥瑣,其中還帶着一絲醜萌醜萌的憨厚感,那就真的是災難了。
項老祖宗還是覺得真的沒眼看,她走過去在那小肥屁股上面踹了一腳,小肥屁股duangduang的抖,可以看出它的小主人夥食是如何的好。
文玥被項老祖宗的神來一腳驚得長大嘴巴就要驚呼,還好她沒忘記她現在正在偷聽,用兩隻小手捂住嘴巴,捂住被吓到即将脫口而出的驚呼。
文玥虎虎回頭的瞪了一眼踹她小屁股的人,看到是項老祖宗,又被她瞪了回來,文玥慫嗒嗒的露出讨好的笑容,八顆小乳牙整整齊齊的。
項老祖宗冷着一張臉沒有說話,她養的小東西是越養越精了,連聽人牆角的事情都做出來了。
正好這個時候隔壁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項老祖宗也不忍着了,她拎起文玥的小耳朵往後院走去。
真是不教訓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