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滟滟的親媽叫楊雅婷,是這個時代鮮明的鄉紳大小姐。
她的家世比楚滟滟的親爹楚唯棟好多了。
楊家是楚家灣附近的楊安村的大鄉紳,在滬上也有産業,楊雅婷是楊家的大女兒,雖說比不上家裡的少爺們,但也是被人伺候着長大的。
而楚唯棟家不過是剛剛在楚院長的幫助下,完成了農戶到小地主的蛻變。
以如今擡頭嫁女,低頭娶媳的風俗習慣,楊家是怎麼也看不上楚家灣的楚家的,滬上赫赫有名的楚一刀楚院長倒是可以當親家。
當初楊家和楊雅婷看上的也是楚唯明,隻不過後來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楊雅婷嫁給了楚唯棟,楚唯明被楚院長送上了遊輪。
這些事隻怕楚清清都不知道,都是文玥在楚家灣聽八卦的時候聽說的。
别看楚家灣裡住的都是楚家人,可這牙齒和舌頭還會打架呢,更不用說這麼多戶人家了,人多裡面雞毛倒竈的小事特别多。
正所謂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不被說。
隻要文玥往楚家灣婦女洗衣服的小溪邊找一塊石頭坐下,别說是楚滟滟母親以前的事了,就連今天早上誰家的狗天一亮最先叫,哪條狗叫的最響都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當然,這些婦女們也隻敢背後議論議論楊雅婷,害怕被人知道,就連看到她這個和楚清清一起來的小孩都不自覺的放低聲音。
文玥本來是想着那個詭異的人曾經出現在楚家灣附近,會不會有楚家灣的人見過她?
雖然現在時間已經過去好久了,她們可能已經忘記了那個人,但是也有小小的概率記得啊。
剛開始聽到她們聲音放輕的時候,文玥還做白日夢幻想着她會聽到有用的線索,沒想到她們悄聲說話隻是因為楚清清的出現又八卦起楊雅婷年輕時候的事。
可文玥仔細想想又很正常,畢竟他們要八卦人當然要注意分寸,楚唯棟家不是他們家比得上的,更不要說楊大小姐了。
他們可有幾家還佃着楊大小姐的嫁妝田地呢。
即使楊雅婷已經嫁到楚家灣好幾年了,和她們這樣需要親手為家裡操持家務的普通農婦還是有着‘天壤之别’。
更何況她成親那天她們都說不上話,走不到她眼前,更不用說現在了。
聽當年參加過那場婚禮的人說起過,楊家還給楊雅婷準備了兩個陪嫁丫鬟,家務活自然不用她親自動手。
她嫁到楚家灣以後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們經常湊在一起說她的人裡面,也就關系比較近的楚四嬸見過她,就這,還隻是在過年時候的家宴上。
文玥還記得她聽楚四嬸說起楊雅婷時臉上的表情,那是揉雜了羨慕、嫉妒、嫉恨、同情、厭惡等等一系列的複雜陰暗神情。
不過……文玥悄悄看了一眼站在蓮花壇前面的楊雅婷,她長得可真美呀,難怪招人嫉妒,她在文玥見過的人裡面也就比最漂亮的孫婉婉差那麼一點。
這差的一點還不是相貌,而是眉宇間透露出來的陰郁。
也許是不經常曬太陽,楊雅婷皮膚很白,隐約還能看到明顯的青筋,站在逆光處看上去顯得沒有什麼活人氣兒。
楊雅婷看都沒看楚清清她們一眼,隻是吩咐她的丫鬟,“……阿離,你送三小姐她們去見二小姐。”
對,就是這樣,她不僅看上去不像個活人,就連說話的聲音都不像正常人的音調,就好像把她自己和這個世界隔離開來。
唯一能牽動她的心和情緒的隻怕也就她自己生的女兒楚滟滟了。
但又很奇怪,文玥見過她們母女相處,與其說關系親密的母女,不如說是木偶師和木偶。
隻不過楊雅婷這個木偶師看上去更像木偶,她對楚滟滟的管教非常嚴格,那次見到她們倆的時候,文玥還不知道她們是親母女,看到楊雅婷說着話就把手指甲狠狠點進了楚滟滟的發際,文玥還以為是壞人打罵小孩子想要上前阻止呢。
還是楚清清攔住了文玥,楚清清告訴她楚滟滟和楊雅婷是一對親母女,楊雅婷對楚滟滟的要求非常高,她才沒有上前,當然也是她看出來了楚滟滟眼裡的孺慕。
阿離帶着文玥她們往楚滟滟住的小院子走。
楚滟滟家的房子是仿的徽派建築,據說是為了楊雅婷。
楚唯棟娶了楊雅婷以後開始發奮圖強,又有楚院長和楊家的幫助,他這幾年也賺了不少錢。
他賺到錢第一件事就是為楊雅婷造了一座類徽派的大院子。
因為楊雅婷早逝的親生母親就是嚴城人,她曾經說過小時候是跟着母親去過外祖家,從那以後便一直對那裡念念不忘。
楚唯棟對楊雅婷情深意重,他賺錢了以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圓了太太這個夢想,讓她住在記憶裡的院子裡面。
那個時候的楊雅婷是整個楚家灣的女人都嫉妒的存在。
想想看,她們家的那口子在家裡醬油瓶子倒了都不會扶一下,孩子在他們面前哭死了也不會管一下,更别說為她們做什麼事情了,而楚唯棟明明發家賺錢了,不忘糟糠還為她完成所謂的夢想,怎麼能不讓人嫉妒呢?
可再嫉妒也沒有用啊,見不到人連句酸話都不能當着人面說,隻能自己偷偷憋屈,越憋屈越嫉妒,越嫉妒越憋屈,形成一個惡性循環。
嫉妒心會讓人面目全非,也就造成了現在基本上整個村的婦女們都會在小溪邊洗東西的時候說着楊雅婷的壞話,就算不說她壞話,在别人說時候也不會出面幫她說一、兩句公道話。
這一切是庭院深深裡面的楊雅婷一無所知的,或許她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反正文玥從見到她的兩次面裡面唯一的感觸,就是她活得沒有鮮活氣。
也許楊雅婷在她先生楚唯棟面前不一樣,但可惜文玥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