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錯的話,那人是上回和易從安吃飯的女生。
想起易從安,劉迹又拿出手機給他打了兩個電話,都是無人接聽。
地下車庫的空氣充斥着潮濕厚重的陳灰味兒,車載電台播放了暴雨通知,未來三小時整個華城将迎來本年度最大降雨。
劉迹把車開出商場,繁密的雨點噼裡啪啦砸在前擋風,撲面而來燥熱的氣息。
城市的交通碰上雨水就犯了難,狹小的十字路口被堵得水洩不通,耳邊是汽車喇叭演奏的交響曲。
劉迹的車被卡在公交站台旁邊的單行道,他無聊地看着被困在公交站台上的人。
雨下得愈來愈沒有章法,左右兩邊的玻璃被水汽遮住視線,劉迹用手去擦,恢複透明的玻璃映出一張熟悉的側臉。
左側的咖啡店門口,戴着黑色棒球帽的易從安單手插兜,不急不緩走向停在綠化道旁邊的粉色跑車,打開副駕駛坐進去。
駕駛室的女生劉迹十分鐘前還在地下停車場見過。
後車的喇叭聲打斷了劉迹想打電話的手,他一路綠燈回到家,把已經冷透的外賣盒放進冰箱。
冰箱門貼着易從安留下的紙條。
【去朋友家玩,今日不回】
短短一句話,連落款都沒有。
布丁這個傻孩子在易從安的被窩裡睡得死沉,沒有一點照顧病人的自覺。
劉迹呆坐在沙發,等燥熱的腦袋冷靜,手指搭上襯衫紐扣,摸到了一片濕冷。
從車裡到小區樓棟的距離淋了雨,他竟完全忘記了。
易從安大晚上從家裡跑出去的行為讓他既困惑又迷茫,還有一點無可奈何。
有什麼急事非要大晚上跑出去,還沒有帶傘。剛才他從咖啡店裡出來,上身的白色短袖衫深淺不一,顯然是已淋過雨。
這對他的感冒非常不利。
想打電話詢問和一定要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的兩種想法在他的腦子裡互搏。
易從安不是個小孩子了,自回國後劉迹不斷提醒自己這一點。他上大學了,他成年了,他有自己喜歡的女生,他可以獨立做很多事,在沒有他幫助的情況下。
不适應新情況的是劉迹自己。
他不習慣易從安對他有秘密,他以為他們是無話不說的朋友,但也許在易從安心理他隻是一個年輕較輕的小家長,特殊情況,隻好用秘密和沉默來換取自由。
不能問,問了會更讨人厭。
還是問一下吧,不問别的,就問問感冒好點沒有,讓他别熬夜,别吃辣的,别喝酒。
和女生出去,他要不要提醒他注意安全?
算了還是别問了,沒人喜歡唠唠叨叨的祥林嫂。
一個電話都不打的,易從安會不會以為他在生氣?
劉迹在客廳來回踱步,身上的濕衣服幹了,屋裡的布丁睡一覺起床出來跑酷,他終于想清楚了。
就打一個電話,說幾句話就挂斷。
莫名緊張起來,劉迹攔下從腳下飛奔路過的布丁,把它抱在懷裡給自己加油。
電話嘟嘟嘟響了三聲。
“喂?”
電話那頭傳來陌生甜美的女音。
劉迹雙眼睜大,一時間忘記了說話,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你好,我找小安。”
“喂,是劉迹哥嗎,小安沒有備注,不過我猜隻有你在這個點給他打電話。小安在洗澡,你等等,我把手機給他。”
電話那頭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不用!”
“啊?”
腳步聲停住。
“我沒什麼事兒,你幫我轉告小安,讓他記得吃藥,别熬夜,謝謝。”
“哦哦,好,劉迹哥,什麼時候我們一起吃個飯吧,我好想和你見一面,可是小安總是拒絕,不想我們見面,真讨厭。”
電話那頭的女聲還在歡快地說着關于易從安善意的壞話,劉迹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劉迹的心已經碎成一百零八瓣,他恍惚地哦了一聲。
“不用了,小安可能不想我們接觸太多,我也比較忙。麻煩你轉告小安,讓他記得吃藥早睡,有事和我聯系,晚安。”
“我會轉告的,劉迹哥晚安,小安在我這裡你就放心吧!”
劉迹洗完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是女生的話。
【他不想我們見面】
劉迹好傷心。
為什麼要這樣呢,為什麼要不喜歡他呢?
他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易從安可以提出來,他又不是不能直面錯誤的人。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