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間,易從安接到了易夢生的電話。
“你什麼時候有空去看房子?定金我已經交了,就等着你最後确認。”
易從安拿着電話往外走:“再說吧,最近比較忙。”
“忙什麼呀,畫廊有什麼可忙的,你就一個小小實習生,今天周末,我下午沒事兒,可以陪你看看。”
“我有事,我今天要上班。”
“周末還上班?什麼垃圾公司,給你多少實習工資能讓你這麼拼命。”
“這兩天沒空,我有時間了再和你約時間。”
易從安話沒說完,辦公室裡探出一個腦袋喊他。
“易從安,Cindy姐找你。”
易從安拿開電話回應:“這就來。”
“不說了,有人找我。”
“什麼破地方,中午吃飯點都不讓人休息,你别讓自己太累了,我等你電話。”
易從安苦笑着回到辦公室,心裡也在罵着這算什麼破地方。
說是跟着名師實習,但是入職後連大師的影子都沒有見過。每天整理資料檔案,籌備布置會場,還要加班寫公衆号推文。
Cindy端坐在辦公室裡,淺紫色的指甲輕敲在她面前米黃色的禮盒。
“易從安,主任走得急,參加明老師生日宴會的禮物忘帶了,你是開車來的對吧?你給他送過去,具體位置我發你手機上了。”
“現在嗎?”
Cindy端起桌上的冰美式喝了一口,右手手指勾着垂在身前的大波浪
“對,比較急,辛苦你了。”
易從安端着禮盒走出Cindy的辦公室,新認識的同事緊張兮兮地挨過來。
“Cindy姐讓你幹啥?”
“跑腿。”
同事用手擋住嘴巴,聲音壓到最低:“主任明明是讓Cindy姐自己去送,她不想曬太陽,又把事情推給你。”
“小點聲,被她聽到了你今年就有穿不完的小鞋了。”
Cindy和易從安她們師出同門,算是他們的學姐,還兼任輔導員的工作。
老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們沒來實習之前,Cindy是牛馬。他們來了以後,Cindy搖身一變,從張詩婷變成了Cindy姐,平底闆鞋換成十厘米高跟。
很多時候,易從安都覺得奴隸制沒有真正廢除過,隻不過以世襲的形式傳承到需要的人身上
以前的地主拿鞭子,現在的地主用電話。
易從安頂着大太陽開車到達目的地,主任的電話死活打不通,他又打電話給Cindy。
“可能在忙,他們那種高端宴會不能一直看手機,你讓酒店的服務生帶你進去,把東西交給他。”
易從安按照Cindy重新發來的具體地址,抱着禮物進了酒店,也找到了舉辦宴會的樓層,被門口的侍應生攔住,要看他的邀請函。
他就沒有這種東西。
想打電話問Cindy,轉念想又覺得沒必要。
Cindy肯定知道宴會需要邀請函,東西交給了他,沒有按時送到就是他的責任。
主任沒有催,證明這件事現在并不緊急,易從安不至于傻到在門口當吉祥物,等着主任出來找他。
好困,去車上睡一覺。
易從安拿着禮物等電梯準備下去,電梯門開,烏泱泱出了一大群人,還有拿着長槍短炮的記者,他被擠着跟着人群往前走。
好像有明星,不止一個,都穿相似的衣服,梳着差不多的發型。
他們在宴會廳入口處的展示牌上合影,易從安本來站在他們旁邊,他拿着包想要從縫隙裡穿出去,不知道是誰從他身後推了一把。
“合影合影,這位老師你站這裡,好擡頭,看這裡,很好。”
“笑一笑,好。”
咔嚓咔嚓,閃光燈從四面八方照過來。
易從安今天穿的是之前易夢生給他買的大牌套裝,這幾天頭發油了沒洗,紮了個高馬尾,倒像是刻意做的濕發造型,被高度近視的攝影當成了小愛豆。
誤打誤撞成功進了會場。
易從安在人群中辨認光頭主任。
幸運的是,會場的吊頂燈足夠閃耀,易從安遠遠地看到斜對角的花束後有一盞小小的白熾燈在動,他順着光源走過去。
果然,看到光頭主任端着酒杯和人寒暄。
易從安走過去。
“主任。”
光頭主任正因為他對面女士的俏皮話笑得得咯吱咯吱響,就像年久失修的床架子撞上生鏽的彈簧。
“主任。”
易從安又喊了一聲。
光頭主任發現了易從安,大笑着轉過去,易從安猝不及防看到了他的扁桃體。
“怎麼是你來,Cindy呢?”
易從安把東西遞過去:“主任,Cindy姐有事抽不開身。”
光頭主任按下易從安的手,親密地攔過他的肩膀。
“說了多少次了,叫我Max就好,叫什麼主任。我就不愛在公司搞什麼領導派子,喜歡和年輕人們做朋友。我們搞藝術的都随和,惜才哈哈哈哈哈哈。”
易從安默默掃了眼光頭主任手上每天躲在辦公室擦得锃光瓦亮的老勞力士表帶,做夢都沒想過藝術和随和能同時出現在他身上。
光頭主任對面的女士舉杯笑道:“碰上這麼好的老闆,小朋友要好好學哦。”
光頭主任眼角樂出褶,假意謙虛:“話不能這麼說,是我該向他們多學習才是。”
易從安繼續假笑。
“我帶年輕人去認識點人,待會聊。”
光頭主任挾持着易從安到角落,笑是笑着,說話的語調就不似方才和藹。
“你怎麼進來的?下次這種特殊情況要提前和我說知道嗎,來這裡的都是大人物,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