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政和五年,北地風雨飄搖之中,靺鞨人部族于北方崛起。
完顔阿骨打建國,國号為“金”。
曾為大遼藩屬的完顔氏,立國後迅速一統渾河沿岸,收服大小部族,與大宋立下“海上之盟”,聯合攻打遼國。
宣和五年,上京城被金國攻陷。
天祚帝耶律延禧倉皇出逃,皇族奔散。以镔鐵立國之契丹人所建立的大遼,享兩百零七年國祚,步入窮途末路。
宣和六年,燕雲十六州,應縣:
寒風凜冽,候鳥南歸,雁門關下草木枯黃。
十日前,一支兩萬餘人的部隊在朔州集結,如入無人之境,四處劫掠,所過之地,黑煙四起,焦屍遍地。
這支軍隊由金國大将軍完顔宗翰所率領,他們牢牢把守各城之間要道,于佛宮寺至繁峙縣之間,建立起穩固的防線,四處盤查所謂“遼人餘黨”的下落。
唯獨主帥完顔宗翰心中清楚,此行中,他肩負着一個關乎大金國運的重要任務。
佛宮寺中有一木制高塔,塔周飛鳥啼鳴,成千上萬的鳥兒環繞木塔飛翔,形成壯觀奇景。
“抓住了!抓住了!”金兵們粗魯地吼道。
兵營中一陣騷亂:“奸細在這裡!”
完顔宗翰正在寺内主殿中與親信商議,聽得動靜,走出寺門。
隻見親兵押着一名身材瘦高的青年前來寺前空地,以棍棒擊打那青年膝彎,令他跪下,喝道:“跪!”
青年被黑布蒙着眼,身着暗紅色武衣,腰畔垂金線結穗,背在身後的長劍被收繳,與木制腰牌一同放在托盤上,端在另一名親兵手中。
完顔宗翰露面時,親兵将那腰牌奉上。
完顔宗翰接過,以拇指摩挲,上以陽文刻“項”字,腰牌下系着一個小小的金色鈴铛。
“這奸細身上還有印!”親兵捧出一個小盤,說道,“是宋人!今晨我們發現他在營後使妖法,以水為鏡,釋出濃霧。領兵到得那處查探究竟,發現了他。這厮已混入咱們軍中有一段時日了,穿的咱們的軍服,跟随咱們一同行動……”
親兵再取來這名奸細穿過的金兵軍服,朝完顔宗翰出示。
完顔宗翰逐一檢視此人的印鑒。
“大宋驅魔司使,項弦。”完顔宗翰緩緩道,語氣中充滿了疑惑,“驅魔司?”說畢又看看身邊親信,親信俱是一頭霧水,從未聽過這等官職。
被稱作項弦的年輕人,雖被蒙着雙目,嘴角卻浮現出一絲笑意:“沒聽過?”
“把他的布條取下來。”完顔宗翰吩咐道。
蒙眼布落地,項弦擡頭,與完顔宗翰對視,金國大将軍與一衆親信俱不禁動容,這青年當真一表人才,濃眉朗目,英俊無比,眉眼間帶着一股蓬勃的英氣。
即使面前是統禦金國數十萬兵馬的大将軍,項弦也毫無懼意,眼神中帶着三分認真、七分玩味,盯着完顔宗翰上下打量,仿佛對方才是戰俘。
完顔宗翰已逾不惑之年,在金國權傾朝野多年,面對這審視,竟生出隐隐不安。
完顔宗翰:“你受誰人指使而來?”
項弦:“貴國派出大軍,将佛宮寺團團圍困,又大費周章四處搜查,究竟在找什麼?”
完顔宗翰臉色一沉:“弱宋的消息倒是靈通。前些日子在繁峙縣中,伏擊我軍那厮,想必也是你的同夥了。”
項弦表情微變,疑惑道:“同夥?”
完顔宗翰冷笑道:“弱宋不思進取,被遼國打得屁滾尿流,如今又煞費苦心,豢養你們這些妖人為禍,自取滅亡罷了!”
項弦笑了起來,說:“想必完顔将軍到得此處,也是受‘妖人’指點而來的罷?”
完顔宗翰心念電轉,微微皺眉,喃喃道:“你都知道什麼?”
“佛宮寺相傳為蕭太後蕭綽,在百年前親自主持所建。”項弦說,“寺下地宮中,有一件與中原氣運息息相關的重要物事,相傳誰得到了它,誰就有決定神州命運的強大力量。是這麼說?”
完顔宗翰色變,這名身份滿是謎團的年輕人,竟如此清楚他的目标!
“大将軍,”項弦雖依舊單膝跪着,卻不失其風度,禮貌地問,“冒昧地問一句,您找到那玩意兒了嗎?”
完顔宗翰沉默不語,朝親信遞了眼色,面前此人說得實在太多,周遭親兵俱已聽去,風聲走漏得飛快,萬一在朝野中傳成謠言,歸國後,他定将遭受無盡的攻讦。
須得私下審問奸細。
項弦卻又正色道:“看你臉色,想必沒有,但即使沒找到,也終歸不能朝寺裡的僧人用刑。出家人有什麼錯?”
完顔宗翰不理會他,轉身入内。
項弦:“話還沒說完,這就想走?一國大将軍,怎麼這麼沒禮貌?”
所有人同時怒道:“大膽!”
項弦那口氣竟是訓小孩般,完顔宗翰自然不可能受激,回頭看了他一眼,正要下令剜去他雙眼,給他一點教訓之時——
項弦輕輕地動了一下。
完顔宗翰倏然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
随着項弦站起身,捆住他的牛皮繩索盡數起火,燃成灰燼飄散,身上的烈火卻絲毫不曾燒毀他的衣物。
“抓刺客!”完顔宗翰肉眼可見地慌亂起來。
項弦整理武袍袖口。
親兵們紛紛手持武器湧上,一道火光擴散,所有人轟然倒飛出去!
“你不僅沒有規矩,還沒有好奇心。”項弦擡手淩空一握,自己被收繳的武器連劍帶鞘飛回,被他負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