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過去很多年了,沈愚也始終認為,那是他見過的最熱誠最好看的眼睛。那裡邊有對未來的憧憬,對夢想的渴望,還有偶爾流露出的,對他的關心。
沈愚很清楚,那雙眼睛看誰都顧盼神飛,都有愛,有感情。
幾年前,陳晖是大衆情人,并不獨屬于他。
可是——
沈愚的指腹輕輕叩了兩下鼠标,猶豫幾秒後,将這份簡曆放入了《通過》這個文件夾。
陳晖接完經紀人的電話,有些煩悶地縮在沙發上。
他最近要轉型。
不為别的,僅僅因為他需要一口飯吃。
如果是20歲的時候,他肯定會潇灑地拒絕,他熱愛音樂,他一定能在舞台上閃閃發光,他有的是本事,有的是能力,他不想也不能放棄這些。
但現在不行了。
經曆了被造謠、被雪藏、被前東家惡意重傷,拖拖拉拉好不容易解約之後,又在現在的公司坐了一兩年冷闆凳,年少時掙來的那點薄名早就被消磨殆盡。
他的樂隊散了又重組,組了又上不了台,新歌給新人讓路,給他人做嫁衣,後浪踩着他的肩膀朝前奔湧,隻有他慢慢沉入大海,再也上不了岸。
陳晖望着頭頂呼呼吹風的老舊空調,有些難受。
現在的經紀人對他挺不錯的,算得上是仁至義盡,這種時候,還想着要幫他一把,勸他另尋出路。
“小晖,人不能一條路走到死。你想這個圈子,哪個不是唱而優則演,演而優則導?大家都想着法兒地要立穩腳跟,你不去争,天上不會掉餡餅的。退一萬步講,前公司的違約金你還沒付完吧?聽哥的,你長得好看,又會唱歌,雖然年紀大了些,但跑個龍套,總還綽綽有餘吧?咱們廣撒網,不争男一男二,争個男五男六,露露臉,說不定哪天遇到個貴人能撈你一把,明天就翻身呢?”
經紀人一張嘴就把好賴話全說了,将那利害關系分析得頭頭是道。
可陳晖不懂嗎?他太懂了。他也不想經紀人為難,但是演員真的不适合他,他一句台詞都說不清,拿什麼和别人争?
他甯可每天去酒吧駐唱,也不想幹這一行。
可刀架在脖子上了,後退也沒用。
于是陳晖點開那些招募公告,一個一個翻了過去。當劃到某個名字的時候,他忽然一頓。
“沈愚。”
大名鼎鼎的沈導。
據說是個蠻不錯的人,公司裡的小姑娘也有不少粉他。
陳晖打開手機,搜索了下這個名字,點開了第一個網頁鍊接。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占據了大半版面的照片。
照片中,一個高大的男人穿着定制西裝,右手鮮花,正從領獎台上走下來。飛舞的飄帶落在了他一側肩頭,額前微微揚起的碎發恰到好處地拂過眼梢,襯得那原本深邃甯靜的眼睛,多了幾分柔情。
陳晖看得有點愣,嘟囔着:“這長相,他怎麼不自己去當演員?”
他盯着那張照片又看了好久,大概是覺得這位導演确實不錯,就投了簡曆,競選的角色是個沒多少戲份的男配。随後,陳晖點掉了網頁,又繼續投了幾個看上去還可以的劇組。
大部分簡曆都石沉大海了。
陳晖一點都不意外,但要是說不難過,那就有點自欺欺人了。
陳晖要強,很少有困難會擊垮他,但鐵打的人也遭不住這樣一遍又一遍地捶打。
他還是想得到一個機會的,就當是為了報答經紀人的一片苦心。
陳晖一口氣喝完了可樂,手機響了下,打開來一看,發信人——沈愚。
他猛地坐起身。
“陳先生您好,首先感謝您對我們劇組的肯定,其次非常高興地通知您,請您于七月十八号早上八點前往晴洲大酒店二樓,參加劇組海選面試,預祝您通過。”
陳晖看完,懸着的心忽然就落到了肚子裡,他一下躺倒在沙發上,有點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