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日頭正盛,明家的院子中,許禾正在将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晾起來。
“姐,你不能這樣耗着。”
許松在明家門前的田地,幫許禾鋤地,見許禾被他搶過去鋤頭,接着又回了院子中默不作聲繼續忙碌,晾洗好的衣服,許松悶頭幹了一會,将鋤頭靠着,擦了擦汗,對許禾苦口婆心地遊說:“你模樣這般好,趁着年輕,趕緊還能再找個好人家。”
擡手在院子的竹竿上曬衣服,許禾聞言,頭也不擡,隻是道:“我哪也不去。”
一旁的許柏手中拿着幾張名帖,走到許禾身旁,将名帖遞給許禾,想要教她看。
“張家那門親事多好,張家郎君一心想娶個漂亮的娘子,不嫌你和離過,而且,張家郎君還不曾娶過妻,你嫁過去,便是原配夫人,正頭娘子……”
聽着許松與許柏兩個弟弟喋喋不休,許禾沉默了片刻,一面将一件衣服抖開,一面冷靜地問:“明燦怎麼辦?”
未曾想到許禾會這般問,頓了一下,許柏理所當然地對許禾回答道:“當然是留在明家,她姓明,便該跟着她爹,她祖母。”
聞言,許禾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停住了。
她瞧了許松與許柏一眼,問道:“你們讓我丢下明燦改嫁?”
見許禾對明燦難以割舍,許柏心中撥弄着算盤珠子,給許禾仔細分析利害關系:“帶着拖油瓶怎麼嫁好人家?張家可是有一百多畝土地,而且家裡人口少,都能算個地主了……”
瞧着沉默下去,顯然甚是贊同許柏的話的許松,許禾忽然将手中的衣服,狠狠摔進盆中,道:“我不嫁,我便留在明家,照顧婆婆,照顧明燦。”
聽許禾話中的意思仿佛還在等明修遠回心轉意似的,許松與許柏,不由得對視一眼。
“姐,你怎麼還叫明老太太婆婆,你還惦記那個負心漢?”瞧着面前的許禾,許松不可置信地問。
許禾聞言,并不曾回答,她隻是端起洗衣盆,徑直往屋裡走。
這時,這些時日以來,曬得有些黑,圓圓的面容亦變得有些消瘦的明燦從堂屋跑出來,小手裡攥着半個橘子,對許禾道:“娘親,吃橘子,可甜了。”
瞧着原來面容像小包子似的圓圓鼓鼓,白嫩可愛,無憂無慮的女兒,現在總是有些惴惴的,緊張的眼神,許禾心中一痛。
蹲下身去,瞧着面前的明燦,許禾溫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問道:“燦娘,橘子哪來的?”
“祖母給的。”明燦說着,将手中的橘子掰了一瓣,放進許禾口中,笑着問道,“娘親,是不是很甜?”
為明燦撫了撫有些散亂的耳鬓碎發,許禾勉強笑笑,颔首道:“很甜。”
聽到外面的聲音,拄着拐杖走出來,明燦祖母看見許家兄弟,面色不由得沉了下去。
明老太太皺着眉頭,瞧着許松與許柏,問道:“又來勸我媳婦改嫁?”
瞧了一眼這位面色有些不太好看的明老太太,想到今日是他們兄弟二人這月第十幾次來勸許禾,許柏不由得有些讪讪地低頭:“老太太……”
“阿禾是我明家的人。”明老太太瞧着許松與許柏,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和離不離家,這是她自己說的,你們不能幫她做主,這事要她自己拿主意。”
許柏張了張口,仿佛還想說些什麼,隻是,卻被許松拉走了。
……
夜色如墨,油燈下,明燦安靜地趴在祖母腿上,瞧明老太太繡花。
“祖母,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呀?”
忽然聽到明燦這般問,明老太太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
自從在京城中回來,不曉得發生了什麼,明燦已經甚久不曾提起明修遠了。
頓了頓,旋即,明老太太一面繼續繡花,一面回答道:"快了。"
聽着明老太太這般說,明燦便這般靜靜地瞧着面前的祖母,半晌,明燦想到了什麼,忽然又小聲道:“舅舅他們說,爹爹不要我們了。”
聽低垂眉眼,有些黯然的明燦這般說,明老太太放下針線,自衣袖中拿出一塊用油紙包着的糖,隻是道:“燦娘,别聽他們胡說,吃糖。”
隻要一想到這些時日,三天兩頭到明家來,撺掇着許禾改嫁的許家兄弟,明老太太便覺得有些無奈。
但到底,是他們明家理虧,明燦的幾個叔叔亦不能動手,真的打許松與許柏一頓。
垂眸,瞧了一眼祖母放在自己手中的糖,明燦眼睛一亮,雀躍道:“是桂花糖。”
瞧着懷中的明燦擡首,眼眸亮晶晶地瞧着自己,明老太太心中一軟,慈祥地笑了笑。
壓低聲音,将手指放在唇上,明老太太對明燦道:“噓,别讓你堂姐堂弟堂妹他們聽見,他們會哭鬧。”
瞧着面前的明老太太,明燦用小手掩住唇,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