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兩年慕莺時因為受寵,已經無數次明裡暗裡暗戳戳挑釁過惠安郡主。
漸漸的,惠安郡主已經學會了将自己心中的郁郁與憤懑,皆悉數化為筆下的字畫,排解心中情緒,聊以消遣。
惠安郡主是名門閨秀,出閣前,便畫得一手好畫,寫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她的性格溫柔端莊,便是每日起來,雷打不動地寫字作畫,亦能沉下心去,不會覺得厭煩。
這日早晨,如尋常一般,自正房中向惠安郡主請過安的慕莺時回到自己的院子。
想到在惠安郡主的正房,所瞧見的惠安郡主已經恢複了平和淡漠的狀态,日子過得恬靜悠然,慕莺時眼眸中劃過一抹不甘心。
雖然惠安郡主是個待人溫和的主母,對自己這個時不時會暗暗挑釁她的臉面,又受她夫婿寵愛的寵妾,亦不過隻是冷漠以對,不曾故意苛待。
但,慕莺時隻要想到,自己隻是明修遠的一個妾室,而惠安郡主卻是出身尊貴,被明修遠明媒正娶的正妻,心中便好似有貓爪子在抓似的,煩躁厭憎不堪。
這兩年,明修遠對慕莺時很好,寵愛得可以算是百依百順,幾乎如珠似玉。
瞧着銅鏡中的自己,但慕莺時卻甚是清楚清醒地曉得,這一切,不過是因為自己的這張面容。
有時候,明修遠會定定地瞧着自己的面容,面無表情,仿佛在出神,但眼眸深處,卻蘊藏着許多慕莺時看不懂的,複雜的,怅然的情緒。
幾歲便被賣掉,出身卑賤的慕莺時,心中常常缺失安全感。
明府是她所生活過,最好的一個地方;明修遠,亦是待她最好的一個人,還是一個俊朗不凡的,她的兩個孩子的父親,她的男人。
慕莺時心知肚明,自己絕不能失去明修遠的寵愛。
惠安郡主淡雅溫柔的性格,還有她那一手的好字畫,皆教慕莺時想起來,心中便覺得煩悶,恐慌。
若有朝一日,明修遠不再喜歡她的這張面容,要去喜歡惠安郡主,那麼,性格溫柔的惠安郡主定會原諒明修遠,與他和睦如初。
其實,他們夫妻二人,有很多相似的共同之處,會有許多共同話題,比如,他們皆會吟詞作賦,寫得一手好詩;他們的字畫,皆那般卓爾不群,便是慕莺時隻是會些入門的皮毛,亦看得出,明修遠與惠安郡主是很相稱的一對。
隻是明修遠對惠安郡主有心結,所以,他才會這般厭惡,冷漠地對惠安郡主。
坐在銅鏡前,想到一年到頭,每月隻會去惠安郡主的正房中兩三次,其餘時間,皆宿在自己院中的明修遠,慕莺時煩悶不堪的心,方才漸漸鎮定下去。
無論将來如何,郎君現在寵愛的是自己。
更何況……
更何況,她有足夠的時間與條件,在郎君與惠安郡主之間做些什麼,教他們隔閡更甚,而不是坐以待斃。
這般想着,慕莺時方才有幾分心情,拿起梳妝台上放着的一支珍珠掩鬓流蘇簪,佩戴在發髻上。
片刻之後,想到了什麼,慕莺時側身,忽然對身旁的侍女道:“去,将郎君前幾日得的那方硯台,送去郡主院裡。”
聽到慕莺時這般吩咐,侍女不由得有些遲疑,問道:“姨娘,那不是郎君的心愛之物嗎?聽說甚為貴重,為何要……”
淺淺笑着,慕莺時站起身來,走到搖籃車旁,逗着搖籃車中已經醒來,正在哼哼唧唧的兒子明軒。
坐在搖籃車旁,慕莺時擡手,輕輕拍着這個小嬰兒,一面哄孩子,一面輕笑道:“便說那個硯台,是郎君送給惠安郡主的一片心意。”
一旁的侍女聞言,不禁皆有些傻眼了。
不曉得這位慕姨娘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見慕莺時執着,又再度吩咐了一遍,侍女亦隻得應下,然後拿了硯台,送去惠安郡主的正房。
正房中。
坐在案前的惠安郡主瞧着侍女奉上的那方硯台,待教她下去拿些賞賜之後,瞧着被放在面前的澄泥硯,惠安郡主的唇畔,不由得微彎起一抹淺淺的笑意來。
她的指腹摩挲着眼前的這方澄泥硯,目光溫柔,有些愛不釋手,不曉得是因為硯台的珍貴,還是因為,這是已經與自己冷戰數月的明修遠送來的。
一旁侍候着的王府陪嫁侍女見惠安郡主平靜的神情變得溫柔,而帶着幾分笑意,不由得笑道:“這可是如今每年産量極低,有價無市的澄泥硯,這般好的質地,舉世珍稀,郎君竟然尋了送給郡主,郎君定是曉得郡主近來喜歡作畫,待郡主可真是用心了。”
另一個侍女亦笑着點頭,說道:“是啊,郡主到底是郎君的正妻,不是旁人随意便可以比上的,郎君可真是在意我們郡主的喜好……”
“郡主,您便原諒郎君罷,莫要再生他的氣了。”
聽着兩個侍女笑着,這般你一言,我一語,唱雙簧似的勸慰着自己,為明修遠說好話,惠安郡主面上的神色,變得愈發柔和起來。
這些時日,因為明修遠的冷面相待,一直有些郁郁寡歡的惠安郡主,面上終于浮現出幾分有些赧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