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去軍校的恐慌在這一刻完全被時藏鋒那句“不要再過來”壓倒,時繭被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打擊刺激狠了,難受得險些站不穩,身體一晃,手撐在實木餐桌上,壓抑着從咬紅的下唇喘出粗氣,胸口起起伏伏,像哮喘發作的羸弱病人。
E級Alpha本就控制不好的信息素如開閘的洪水般洩出,撲向這密閉空間裡剩下的兩人。
溫隅安下意識皺起眉頭:“你又沒管好自己的信息素。”
往日會令人感到欣喜的甜蜜味道不複存在,隻剩化身野獸争奪地盤發出的警告信息,全力抵抗的同時又虎視眈眈。
溫隅安的腺體替他排斥着這股信息素,敵視和驅趕同類是刻在Alpha基因裡的本能。
E級Alpha的信息素洩露再多也對時藏鋒起不到半點威脅,但他光是站在這裡,對時繭的壓迫性就已經拉到最滿,不得不往後退了兩步。
他的精神體軍刀适時出現,是頭披着肅蕭殺氣的美洲角雕,抖擻着翅膀想飛去哪兒,被他一個餘光掃過來,最後也隻能老老實實立在肩頭。
時藏鋒重新看回時繭,少年因為忍耐着信息素等級壓制帶來的痛苦而蜷縮着腰,天生上揚迤逦的眼尾紅得更加明顯,藍眼睛裡蒙着一層水霧。
時藏鋒冷靜地引導:“調整呼吸和情緒,把自己的信息素收起來。不要激動,不要極端,保持冷靜,保持清醒。”
時繭雙手撐在桌面,大幅度地呼吸着,嘗試着像父親說的那樣做,好一會兒才感覺到稍微舒服了一點。
時藏鋒的話緊接着在他耳邊響起:“後天我會送你去聯邦第一軍校。但如果你一直控制不好情緒,至少這一段時間裡,我們都不适合再見面。”
時繭露出一個慘白到極緻的笑容:“好的,我會聽話,爸爸。”
時藏鋒清楚他不應該再留在這裡,答應一聲後,邁開包裹在束緊的軍裝褲下的長腿,快步離開了餐廳。
飛鳥的視野範圍極廣,他肩上的鷹隼即使不回頭,依舊能将時繭深深皺起的眉頭收入眼底,把這份情報如實傳遞給它的主人。
見男人似乎真的沒打算停下,角雕鋒利的、彎鈎般的喙朝着男人的耳朵狠狠啄下,在被拎起來翅膀強制收回意識海前,撲騰得掉毛也要趁機多啄兩下洩憤。
溫隅安收回視線,覺得很有趣:“很多研究學者都持有一個學術觀點,他們認為Alpha或Omega的精神體往往更能代表宿主内心真正想要表達的情感。”
時繭沉浸在時藏鋒主動疏遠自己的痛苦之中,根本無暇顧及那隻角雕的舉動,也聽不進去溫隅安的話裡藏刀。
“如果是以前,你雖然害怕爸爸,但多半會站出來替我說話。”
時藏鋒離開後,那股幾乎要把自己墜死的信息素等級壓制才漸漸散去,時繭閉了閉眼,緩過後頸的灼痛後,才恢複些力氣,撐着飯桌離開餐廳:“我不在乎那些學術觀點。我在乎的是你們現在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
這話像刀子往溫隅安心髒狠捅了一下,讓他臉色很難看,下意識要攔住時繭。但對方真從自己身前經過時,他腦子裡又空白了一瞬,以至于再試圖伸出手,抓到的就隻有一縷水藍色的發尾。
而且就連這真像水似的、冰涼的長發,也很快就從他手指縫間穿過了,所以最後他什麼也沒抓住。
溫隅安猛地攥緊拳頭,表情浮現出惱怒:“你也知道那是以前——以前你是S級Omega,人人都寵着你讓着你,但現在——現在,你認為你還有什麼資格說這些話。你還覺得我就應該給你鞍前馬後,做你的仆人?”
他冷笑一聲:“哈,大小姐,我真的很好奇你為什麼總能擺出這種頤指氣使的姿态,哪怕你現在隻是一個E級Alpha,我們都不該給你氣受,對不對?”
時繭别過臉,眼底閃過一絲難堪:“别管我叫大小姐。”
溫隅安很快換上笑容,仿佛真心實意地誇贊他:“那怎麼行呢,您是誰啊,整個第九軍區都衆星捧月的時家小少爺,天之驕子來了也得圍着你團團轉。在你眼裡,我們這些Alpha不就是一群控制不住信息素的低等生物嗎?”
他頓了頓,那種虛假的笑像毒蛇的信子,說出的話也仿佛淬了毒一般:“呵呵,真不好意思,可惜現在您才是這個控制不了信息素的劣質Alpha。”
時繭摳緊掌心,感受到一種尖銳的疼痛。